但在连续三年过年都没见赵执平之后,赵老太太终于觉得不对了。
先前还有人骗她,要么说“大爷去奉天买化肥”,要么说“大爷去津城买染料”,赵老太太就是半信半疑。
但是在赵执平离开的第三个除夕,大家在一起守岁的时候,赵执安忽然喜滋滋地说了句“我媳妇儿真厉害,连化肥都会做,爹知道了一定会含笑九泉”之后,赵老太太惊呆了。
她养了四年,话虽然仍说不利索,但是可以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了。
赵老太太一只手比划,磕磕绊绊说了半天,大家终于懂了她的意思。
贺书兰就用眼神问易申:你男人是个憨憨吧?
易申咳嗽一声,想打个哈哈支吾过去,但赵老太太对两个儿媳妇的排斥已经到了顶点,她大发雷霆,身残志坚,一只手拿着拐棍把两人都赶出去,只揪着赵执安问。
她现在只相信她的小儿子。
然后……她就死在了大年夜。
赵执安哭得情难自已:“娘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易申虽然有心尊重老人,但她实在好奇赵执安到底说了什么把赵老太太气死。
“娘问我大哥这些年是不是根本没回过海城,”赵执安哭着说,“我说哪儿能呢,大哥上次回来不是还跟您打过招呼。娘就生气了,说大哥这么多年不回来,是不是我看他不顺眼,不想让他继承家产,想让他在外面饿死……”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说没有没有,大哥走的时候带了好几车货物呢,就算他戒不了大烟,有那么几车东西,在外面也不会饿死。”
贺书兰已经捂着脸浑身抖起来了。易申也咬着后槽牙,非常努力才不让自己笑出声:“然后呢?”
赵执安放声大哭:“娘就骂爹老糊涂,咱家又不是买不起大烟,凭什么抽个大烟就要把人赶走,我解释两句,娘就我没良心,说我居然不照看大哥,我告诉娘家里厂里的事都是二奶奶在管,跟我有什么关系,娘就一口气没上来……”
贺书兰趴在易申的肩膀上,带着她都一起抖起来了。
易申悄悄地掐了她一把:别太过分!这时候你要是敢笑出声,神仙都救不了你的名声!
赵执安见贺书兰抖得厉害,擦干眼泪说:“大嫂莫要太过悲伤,娘出事的那天起,我们早就知道有今天了。”
贺书兰长长地呜咽一声:“我就是……伤心,对,就是伤心。”
赵老太太死在除夕夜,赵府所有人都过不了年了。
本来赵老太爷去了超过三年,今年才把灯笼对联窗换成红的,谁知出了这事,这些东西当晚就撤了下去,又换回白的。
赵家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海城其他人家也很不痛快:谁家大过年的接到丧帖也痛快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