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咔哧……
粗短糙厚戴着金戒的手,正抓着个苹果往嘴里塞,嘎嘣吱溜嚼动作响,没几下就啃去了小半。
黎彪膀大腰圆,短发肥腻,一股子市侩刁滑外隐约掺杂着枭雄奸狡。
雷耀扬左手夹住more撑于桌面,最新期号情色咸书刊物《青蕉》翻开摆在眼前,内文彩页印有醒目专栏大标题:“沙发造爱如何做柔软体操,讲究花式必可高潮迭起”,配有低俗的男女行房交媾图,美感尽失。
他定睛看着肥佬黎,对方才来了十分钟,话都没说上多句,苹果倒是已两个下肚,洪兴的人怪癖真不少,他的丑陋吃相也叫雷耀扬作呕。
“屯门点讲,係边个话事?”见肥佬黎吃得差不多,他单刀直入进主题。
“嗯”肥佬黎搓搓大腿,擦抹掉手上残留的果汁:“下个月蒋老鬼返港就选啦,一个陈浩南条靓大天二,一个係恐龙嘅头马生蕃。”
“生蕃?佢知唔知恐龙係我做瓜??”
“你唔讲我唔讲,知个鬼咩。而家韩宾佢哋就check紧东星下山虎…生蕃头大冇脑,净想上位啫。”#8473ǒ㈠㈧d.#8705ǒ#9436(po18d.com)
洪兴矛头对准乌鸦,让他做冤大头,正中雷耀扬下怀。
“你係洪兴北角揸fit人,打算撑边个?”
“啐!”肥佬黎吐了口嘴里的碎苹果皮,想起当年陈浩南受大佬b之命,一把火烧了他色情报刊印刷厂的恨:“陈浩南班仆街后生仔睇小我哋老屎忽,搅到同门都冇好啖食啊乜嘢大佬出乜嘢靓,大天二仲想扎职?扎佢老母输精管啦!”
雷耀扬一早料到肥佬黎会作此回答,不过他并不关心洪兴的内斗,见缝插针做大做响才是目的。
“生蕃呢人点样,有冇机会?”
“嘿嘿嘿,耀扬,咪当我唔知你谂乜。”
肥佬黎阴险一瞥,都是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了,怎会勘不破雷耀扬狼子野心:“韩宾都唔想撑生蕃个大老粗,不过佢係地头蛇嚟?,大天二入屯门定係要吔屎,你想响屯门散货就等佢上位堂主~”
“哼哼,假使我哋搞掂生蕃,等迷幻邮票一入市,我定翻几成俾你。”
“小case,我第日揾佢出嚟倾~上次d白面再俾少少我啦。”
“梗係…”
各怀鬼胎的两人心照不宣,奔着相同的利益达成共识,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和朋友。
一通阴谋秘计曲意逢迎后,雷耀扬送走了肥佬黎。
私宅里,黑胶唱机播放着李斯特名作《唐璜的回忆》,凄迷诡谲的音阶令他入骨入髓。
抬起琴键盖,雷耀扬坐下与唱机同步演奏,手指娴熟滑动,黑白音符流畅逸响。
那个狂乱夜晚,那个如乞力马扎罗山皑皑白雪一般的女人。
霍绮珊,从他奔雷虎手心里逃开了。
鸿升经营进入新一年阶段,joey蜜月还未归来,ray将大小繁琐事项暂交由阿羽这个小文员来代管,弄得她焦头烂额,不明白老板在照拂还是为难,部门的同事流言蜚语四起,传开了她一个新人被老板相中,即将取代joey之类的空穴来风。
在总经理办公室,她浏览着一堆复杂的文书,正与ray进行核对校验。
msds、pablist、implise…大量中英文映入眼帘,阿羽注意到了ray的本名:raymond·loong·heafy,她不理解为何一个美国人会起loong那么怪异的名字,往下直到发现龙睿两字才解答了疑惑。
“呢段时间joey唔喺公司,辛苦你了。”ray潦草地签了几张纸交给她:“de方面有乜嘢唔清楚可以去问viviaing,firm以后再同我report。”
阿羽双手接过:明白了,mr.ray。”
“唔使咁拘谨,叫我ray就得啦。”尽管龙睿表现得和和气气,浑厚的喉嗓依旧气场惊人。
“哦,好…”
整理好资料准备离开,ray拢起嘴角,发出了奇袭问题:“so,howdidyourdatego?”
阿羽懵圈,吞吞吐吐道:“啊?datedatewasgood.”
“youseemtobequiteseriousalhetime.”ray见她不自然的窘态,想了想还是不八卦的好:“well,fet`boutit”
走出办公室,阿羽极其尴尬,只觉得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和陈天雄谈恋爱尤为怪诞。
旺角西洋菜南街的iq游戏机中心,几十种乱哄哄的重型电子音穿透玻璃大门而出,内部烟盘雾绕人满为患,一蚊一蚊的神沙发出金属叮呤,玩客身份各异,选择以此方式释放都市压力。
两台贴背放置的拳皇96街机边,不少人围着观战,格斗电玩爱好者争相探头,手掣间的对抗竟也引人入胜。
机器荧幕上,正机位操纵的角色不知火舞速跳重腿起攻,落地b+c,花蝶扇接飞鼠之舞,反跳格挡前进闪避,不知火刚临后放出超必杀忍蜂,一套组bo打得对手八神庵黄色生命条直线下降。
旁观者被乌鸦的精彩操作激动得叫出声,不知火舞那对以细川典江为原型的巨胸,真令雄性血脉喷张。
这局乌鸦稳操胜券,拨转摇杆趁胜追击。
反机位似是先前有意放水,血条逼向斩杀线只差两下重击就被ko,立时切ab键不断闪躲,八神庵来到边缘规避空中梦樱和龙炎阵,power条爆至maximum,近身两下轻勾再出百式暗拂,上钩重拳琴月阴,不知火舞空中叁角跳猛地吃了满满一发蓝火鬼烧,起身不及后撤心急出招,被八神庵屑风拉回逆剥轻拳,二连葵花又是屑风转向,暗勾手后只见荧幕背景一黑,正中必杀八稚女。
“泣け、叫べ、そして,死ねっ!”
八神庵台词响起,画面红白刺眼,看客们顿足搓手,惋惜大好局势被逆转翻盘,反机位处倒是传来惊叹和掌声。
连输叁局了,乌鸦拨开头发不怒反笑,一整个人邪王之气大开,看起来要掀翻机器…
他走向对面反机位,坐到offiblady打扮的阿羽边上,揽抱她腰肢贴靠亲近。
“啊~打交打机都係咁劲抽一铺都唔俾我赢?”
“你唔係话你好犀利咩,机铺拳皇?”
面对她的揶揄,乌鸦哭笑不得,阿羽处处一股不服输的飚劲,玩game都要争强好胜,难不成年初二醋坛子打翻到现在?连日约会不足以弥补,逮到机会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八神庵以胜利姿势在荧幕定格,乌鸦搭捏阿羽细腰不肯放手,黏着她耳廓问:“几时学?,次次都选八神?”
磁音低语撩得阿羽双颊绯红,却抬起若一池春泉的淡棕瞳孔,望住他半晌。
“我就觉得,佢个样同把声…好似你…”
说罢那对凤眼乐成了月牙。
乌鸦一瞬失神,他权当这句话是小拳王的告白。
铜锣湾灯塔的热吻撕碎了阿羽内心真实谎言,当晚浩瀚繁星,烟火怒放,无垠的魅力使她忘却一切扭曲,闭上眼睛,触碰到曾以为遥不可及的幻梦。
不再有世俗成见,下山虎和小拳王不过是芸芸万众里一对普通情侣,也许危险的陈天雄将带她开启另一段未知旅程,对错恍惚或明暗交织,她赌会被他温柔以待。
熟悉的brooklands前排,两人上半身斜靠依偎,亲到忘我。
阿羽的丰唇略染酡红,檀口软糯细腻,教乌鸦欲罢不能,捧住小女人脸蛋重啄撕咬,放肆扫荡各处角落,抵至上颚又滑向皓齿,吮咂唇心玉珠,感受她生涩稚气的回应。
唾液津甜,发出“啾啵”声,不间断的痴缠即要失氧滞懈,男人本能自下翻涌,手掌抚落到她衬衫衣领,娴熟解开扣子便要探那团向往已久的酥软。
勾抱着的身体一震,“绅士之手”被阿羽大力扼住,不甘心的欲火作两下激吻后只能生生吞咽。
在小拳王面前收枪早不是头一遭,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真正成为自己条女了
唇舌逃离,阿羽羞怯喘息,捂着胸口眉头微皱,泛起小小愠色。
“咸湿佬!”
“仲有契弟死铲嘛…”乌鸦忍不住再次一亲芳泽,胡渣细摩光洁额头:“惊人见到就去我家,我张床好大好舒服?。”
“陈天雄,你係咪就想同我同我”
阿羽连上床两字都难以启齿,脑子里不自觉出现先前他与骨女行淫的一幕。
“同你乜啊?我而家係你条仔,唔俾我揸?”
“唔知丑…”
“除咗我,边个够胆要你呢d咁恶嘅?”
她顿时撤出怀抱,气鼓鼓去推车门,乌鸦哈哈大笑尽显流痞无赖,壮硕粗臂反手将其锁箍,囿于厚实的铜墙壁垒中,无视阻挣死死摁压束缚。
明明快要沦陷,她却还强作镇定负隅顽抗。
“我就係钟意你够恶。”
猛地又是炽热烧天一吻,差点摄走阿羽所剩无几的心智…
小拳王终于安静老实倚着肩膀,娇憨神态从来好似只对他才会显现。
乌鸦点了支marlboro,抽第一口时无端想到它的含义:menalrememberlove,bebofromantibonly…
当初痴情芬妮时那份少年执着,早在亲手打死大华d后一去不返,过档东星不过岁月虚延,糜烂乱性,而今又有了重新洗革的理由。
他和龙羽相识充满浓郁难化的色彩,一种黑暗里互相猎魂的针锋相对,遽变成原始野兽结伴前行,也不失为另类浪漫。
抽完烟,乌鸦从后座拽出两个购物袋放在阿羽大腿上。
“帮你买咗咁多,够唔够?”
“係乜啊?”
“阿公唔係叫你着得似样d咩。”
阿羽随手翻了翻,不禁失笑,这男人身上的衣着都是谁穿谁沉默的款式,还好意思替她自作主张。
“女人d嘢真係贵,钟唔钟意?”
“庹缩…都未着,点知嚄…”
乌鸦一副登徒浪子般的色目:“咁下次着俾我睇下囖…”
回家洗了澡,从衣服里挑出一条裙子试了试,看着镜子中的大低胸高开衩,阿羽脸色涨到堪比关公,这根本就是他喜欢的吧?老天,谁能拯救陈天雄病入膏肓的品味…
庄士敦道130号,一座占地4000多尺的老唐楼内,人们熙熙攘攘地聚集“打茶围”,龙门大酒楼外,霓虹异形灯牌纵架穿过整整四层高度,深红外墙斑驳古旧,言明其历久沧桑。
大理石门楣上方的篆体金字,天花板悬着大红宫灯,旋廊挂叁英战吕布木雕,金色盘龙铜柱亮光点睛,另有纷杂的叫堂粤语,唤起了ray陌生而亲切的迷朦记忆。
他从未在横挂“天下为公”牌匾的叁藩华埠内体验过如此极致魔力,香港拥塞辐辏的万象令他有电影《银翼杀手》那样bpunk感官,无上冰冷的天国都会至卑劣炎热的炼狱街头,仅需一个转角,犹如颠倒双城,毫无过渡。
ray包下几桌雅座,坐在叁楼窗前品饮水仙,虹光线束聚集到他凹陷的眼眶和硬朗峻酷的面容,情绪难明,身后站着几名近身鬼佬巍然不动。
阿婆侍应举着铜壶,长壶嘴倾出滚沸热水添茶斟满,偷偷窥了他一眼:“慢饮。”
“唔该。”ray食指中指关节轻扣桌面以示感谢,父亲曾教授过此类中华礼仪,确实具有底蕴深意。
桌上陈列的炭火烤鸭、烧腊、榄仁马拉糕等龙门招牌菜点分寸未动,由热转凉。
久候一个多小时,ray保持着悠哉耐性。
放下茶盅,一位年逾半百的男子出现在酒楼叁层,浑身西服笔挺,领带饰物价格不菲,花白头发梳得油亮整齐,脸纹褶皱但又容光焕发。
他神色不悦,步履骄矜不失气度地朝ray走来,停于离桌半尺的距离,蹙眉询问:“你係mr.ray?”
ray向这位长辈温文尔雅微笑,却没有起身恭迎:“係我,幸会啊戴生,takeaplease.”
“唔使啦。”对方被他的不敬激起恼意,做作地抬起手,指着腕上那块马耳他十字:“我冇几多时间,有乜嘢事就讲啦。”
“你都赏面嚟咗,点解唔倾下?”ray从容不迫,睨睥他的傲慢。
“你想同我倾生意约咁嘅地方?以为係讲数?哼!”
戴子良才现身就想走,他不识龙睿的来历,龙门大酒楼更象征了生涯的糟粕污点。
若非东星社龙头骆丙润通过关系找来,自己岂会赴市井之地见一个自称故友的陌生人?跳出杀戮江湖上岸几十载,早就和叁合会撇得一清二楚,千辛万苦洗白过往,羽翼丰满的人生,绝不可能再堕回泥潭。
ray带来的其中一名鬼佬飞速上前按着他胸口,凶恶的蓝灰色瞳孔看得戴子良发怵。
“chris!it`sokay,stepbabwillhandle.”
鬼佬得令回到原位,戴子良受到惊吓,气愤斥道:“你想做乜嘢?”
“戴生误会啦,我只不过係想请你饮下茶。”
对方左顾右盼,深知人单力薄的劣势,只得乖乖落座。
ray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件物品扣于餐桌,推到他跟前。
一块旧式rolexdaydate棺材仔,秒针稳稳当当走着,如梭年华难掩烈火真金。
戴子良疑忌掂起手表琢磨半天,当表盘翻面,有处青灰蚀印刹那间冲破尘封往事的大门。
他瞄了瞄ray的长相一再确认,脖颈硬如木头,一道惊雷划破空白脑海。
“你…你係笙哥嘅…”
“呵呵,睇嚟你仲记得”ray淡然点头,伸出指骨颀长的手:“我叫龙睿。”
戴子良震惊感慨,握捏的右臂发抖发麻。
年轻人竟是60年代名噪港岛黑道,各大字头公认仅两名双花红棍其中一人的公子?
他当场回首旧章陈史,1970年前皇气黑帮不分家,五亿总华探长翻手为云,斡旋英方与港人之间围村木屋孳生罪恶温床,无数道友们横摆啤灰,狂野追龙跟随大佬四方征伐,受把于老芝沦落,流泪苦吟《铁窗红泪》,有人则进了祠堂等候末日
「和合图」龙鸿笙,自九龙城寨的阴暗犄角破壳出世,拳打大圈烂仔脚踢北漏洞拉,挑遍洪门高手,硬是在血肉纷飞的潮籍社团横刀立马,龙眼红花加身,风头一时无两。
可浮生从来无常,恶犬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
74年麦理浩成立icac,o记换血重组,肃清大量警部遗毒,在此之前的几年里,和合图内陡生变节,没有几个知道龙鸿笙遭遇了什么,坊间传其死于乱刃,也有的说他急流勇退远走重洋,于是传说成为不可考证的笑谈,最后销声匿迹。
龙鸿笙曾叁次救难身陷囹圄的他,棺材仔和茶楼,是江湖倾轧下兄弟情义唯一的信物见证。
“对唔住,啱先係我有眼不识泰山…笙哥佢,过得好吗?”
“唔好咁讲戴生,佢过得好好,多谢关心。”
亮出手表,对方一百八十度转变,ray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会顺利许多。
“我哋都以为佢…估唔到今日仲可以同龙公子见面。”
戴子良永远难忘,龙鸿笙只带着和合图另一名双花红棍梁修文,赴龙门茶楼面对几十名壮猛印巴人,把半死不活的自己捞出来,魄力胆识举世无双。
“哎,当年响度我俾”
“过去嘅事就由得佢啦。”ray打断他,倒了杯水仙:“伯爷话过戴生係个知恩图报嘅忠义之人,我今次冒昧约你出嚟都係有事相求。”
“龙生有话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