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惯常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他干笑一声,搓了搓手,“至于那个院子……”人家已经知道了,八成是要退租,他舍不得。
“院子我照住。”燕三郎打断他,“但租金得再减一钱。”想唬弄他就得付出点代价。再说,能省则省。
“啊……好,好吧。”大顺只能讪讪同意。
燕三郎冲他一笑,这才大笔一挥,让他去徐管事那里领取修辖的钱。
车把式挠着头走了,不敢和燕三郎四目相对。这事儿,是他干得不地道。
昨晚燕三郎药浴行功,早早就睡。可是千岁能在小院周围三十丈内(一百米)活动,加上她耳目实在灵敏,很容易就听到了周围人家的闲话。
除了柳沛发生的各种鸡毛蒜皮,昨夜在好几家都被端上饭桌的话题,就是“孙家那个死过人的凶宅,又租出去了”。
这是一户婆娘的原话,紧接发着下一句是:“租给一个外地的男孩,据说在衡西商会打点杂工。这是欺负小孩不知情,造孽哦!”
千岁当时就来了兴趣。其实房子世代住下去,哪一家没死过人?在里头寿终正寝的都不算凶宅,只有暴死、横死的,大伙儿恐生恶鬼,或者那里还留有厌物,这才以凶宅冠名。
她心安理得地飘过去细听,从各家八卦里隐约拼凑出个大概。
原来半年前孙家的这所偏院里,租住的也是个外地人。矮个子,话不多,不常在人前露面,也不跟街坊邻居打交道。
柳沛和黟城一样都是小地方,有陌生人入住,消息几天之内就传遍附近。
然而不等街坊们多打探点消息,这人突然就死了。
他一个人客居异乡,当时天气又冷,起初都没人发觉。后来是邻居的狗嗅到味儿狂吠不休,尸首才被发现,那时已经流了一地儿的黄水。原本干瘦干瘦的一个人,最后肿得膀大腰圆。
官府立刻派了仵作过来,验尸结果是肺痨而亡,尸首周边的点点污渍是他咳出的血。
最后居然是衡西商会出钱将他安葬,因为这人是商会的短打客,这趟来柳沛县住上几月也是要替商会做事,没料到病发而亡。
所谓短打客,即是商号商会外雇人员,一般特事特聘,办完解约,不像徐管事、燕三郎这样长期在商会做事拿薪水。
毕竟是个没根基的外乡客,风波很快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周围的居民都嫌晦气的同时,也存疑不止。
肺痨是慢性病,这人要是病发而亡,那么死前那些时日都应该咳得很厉害才是。肺痨患者一宿咳到天明都是常态呢,民居的墙又薄,街坊们怎么可能听不见?
然而这人的院子里从来都是静悄悄地,也只有仵作判定他死亡那个晚上,好似有邻居听见他咳过几声,很紧很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最可怕的是,打这外乡客死掉以后,那宅子里还能传出怪声,像是有人走来走去。院里地砖破了两块,邻居有时就能听见砖头发出的喀喇声,还有物件被挪开的动静。附近住着个泥水匠,他信誓旦旦地说,那是凿墙的声音!
孙家男人自己认为遭了贼,在院里守了两天,于是后面再没出现这些动静了。
说是凶宅,其实夸张了点,不过消息在市井当中传来传去,添油加醋一番,最后不凶也得凶了。千岁早晨将这消息告诉燕三郎,后者又转给大顺听,借机打压了一点房钱。
第117章 杨大东家
大顺离开以后,徐管事带燕三郎去主楼办事。才走到半截道儿上,就见一名大汉迎面而来,比周围的人都高出一个脑袋。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虎目凶光闪闪,边上的人却要对他毕恭毕敬。
徐管事也是满面堆笑,唤了一声:“大东家。”
这个像屠夫多过像商人的汉子,就是衡西商会的大东家,杨衡西。
杨衡西对他点了点头,目光在燕三郎身上一转:“这是?”看着眼生。
“这是三掌柜刚招进来的新人。”商会有规矩,主楼不许哪家的孩子私自晃悠,徐管事赶紧介绍,“在账房里做小先生,管零账。”
一听是马掌柜招来的人,杨衡西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不再多看燕三郎了。哪家商会的童工都不少,一般都在打杂,能进账房的不多。
等他走远,燕三郎才悄声问:“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东家?”马掌柜那样的才像个生意人,这位大东家倒像是专业上门催租讨债的。
“对,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东家。”他的语气把徐管事逗笑了,显然不止燕三郎一个人有过这种疑问,“我们大东家可是拢沙宗弟子。”
“真的?”燕三郎心底并不想和拢沙宗再有任何牵扯。不过这想法不现实,谁让他现在人就站在拢沙宗的地盘上。
“真得不能再真。”徐管事满脸自豪,“大东家是韵秀峰梅峰长座下。每年夏拍,梅峰长都会到场,专程给我们坐镇捧场!”
燕三郎的表情更吃惊了。
看来马三胖子说衡西商会是柳沛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话还真不算吹牛,连拢沙宗的高人都这么给面子。
“拢沙宗有几个峰长?”
“三个。”对这些常识,徐管事还是如数家珍,“拢沙山的山峰不计其数,但峰长只设三位,分别是韵秀峰、巫贤峰和储云峰。”
燕三郎的语气钦佩得不行:“那大东家很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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