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确实感到狂暴的巨浪打来,劈头盖脸将她拍晕,翻滚着坠入冰冷的河底。
好像有人在说话,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水面上传来,以致于模糊着变了形,跟着水浪灌到她耳朵里。
耳中一阵嗡鸣过去,关鹤谣才意识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是她呜咽着在问——
“你也要去?”
萧屹猛地抱住她,双手护住她的背脊,像是护住一株风暴中颤抖的玫瑰。
“…是,今夜回营整兵,明日出发。”
“可、可你带的都是新兵!”
都没下过水的新兵,怎么会被征召去治水?
萧屹神色有些躲闪,关鹤谣扳住他的脸,“说实话!”
“……我带的那厢军确实不在被征的番号里,但…官家钦点我同往,务必亲探水情。”
他确实不想说这话,徒惹关鹤谣担心。
务必亲探水情。
关鹤谣死死咬住牙关,愤恨的泪水潸然而下。
“他这是让你去送死!”
萧屹又不是治水官员,他给官家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水性纯熟,单独命他去的意图昭然若揭。
在位不过二十余年,黄河便两次惨烈决堤,这在百姓口中是天谴、是报应、是“官家可是做了什么坏事”;在史书册上是无能、是无道、是“饿殍寒骨积于道”。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此时身处福宁殿的赵励焦头烂额,紧紧攫住每一丝治水成功的希望。
而这些希望,却要萧屹用命去换。
这是一个帝王的考量,并非背公向私,并非不顾大局。但关鹤谣痛恨他在大难当前时,便这般将她珍视之人任意驱策,自行其是;而在常日,甚至吝于给予萧屹应得的尊重和礼遇。
隔日见面的习惯被打破已经那般惆怅,突如其来的分别简直是摧心剖肝之痛,更别提原因是如此凶险。
关鹤谣终于承受不住,扑到萧屹怀里掩面而泣。
第90章黄河决堤、琥珀珠“要去多久?”……
关鹤谣不敢放声哭,硬压下来的呼吸频率很快让她因为缺氧而头疼。
萧屹微支起上身,把人搂着侧躺在床,一下下抚着她的背,试图以一些拙劣的谎言安慰。
“黄河也不过是一条宽些的河,堤坝毁了重建就是。说不定我们到时都抢修好了呢。”
如果关鹤谣是一个这辈子只听过“黄河”之名的宋朝小娘子,她大概会相信。
可她不是。
她清楚地了解这条河流在华夏文明进程中的巅峰意义。她读过那些“自永静以北居民所存三四,所收苖稼十不一二”的锥心字句。
她甚至亲自游览过黄河,站在游船上仰望直插天际的峡谷,被如同万雷奔腾的浩大水声震撼到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