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犹如洪钟在空中敲响,敲得黑烟也要震荡、消散。同时梵向一战意蓬发,四周的真空地带愈发扩大,无形的力量在膨胀、在吞噬,黑烟被它撕裂、绞碎得无影无踪。
黑烟消耗得太快,为了补充,万魂幡里冲出来的厉鬼怨气也快速增多,犹如洪流倾泻而下。那旗杆像是要不堪重负了,在空中摇晃起来。
原来是支着旗杆的岑意要撑不住了。
早在他举起飞鹰旗的那一刻,黑烟就萦绕在他的周围,冻得他难以使唤自己的手脚。那黑烟中还裹挟着怨鬼的嚎泣和哭诉,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有哀怨的有凄厉的。这声音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电钻怼在头顶墙上,重锤闷在人太阳穴上。这一刻,岑意无法顾及其他,咬牙站着已经花费了所有心神。
他甚至没余力睁眼去看齐应飞和梵向一的对峙。
然而随着万魂幡里的厉鬼怨气涌出得越来越多,那冰冷凝滞的感觉、那凄惨绕梁的嚎叫,越演越烈。岑意的四肢失去知觉,脑子痛得耳鸣,可那耳鸣又根本盖不过万千厉鬼的嚎啕。岑意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的精神和力量都早已到了极限。
另一边,傅言的情况也不妙。
梵向一跃身飞出的下一秒,战马就立刻暴躁起来。厉鬼怨气使得它发狂,它疯狂蹬踏、跳跃,傅言直接就被甩下马。要不是他反应快滚开,肯定会被马匹重重踩踏。
“嘶……!”傅言的手还在流血,还痛得厉害,叫他眼前发黑,站起来的力气都难以凝聚。黑烟好似被他的鲜血吸引,争先恐后地汇集在他手上伤处,吸食他、渗透他、使他觉得冰凉的气息在体内乱窜。
傅言挣扎着要爬起来,可黑烟越来越多,缠绕着他,一层层覆盖他。等傅言费尽最后一点力气坐起来,黑烟已经将他围得好似一个黑色的大茧。鬼影森森,魔音贯耳,一切都剿杀着他最后的清明。
傅言半睁不开的混沌视线中,似乎只能从黑烟缝隙里望见那高高飘扬的万魂幡。
“……”傅言想把匕首拔出来拼一把,可他被冻僵了,被痛晕了,眼前已是最后的天旋地转。
唰——!
一把长剑瞬间劈开黑茧,下一刻,梵向一的力量将黑烟通通震散。
梵向一本来被齐应飞惹得火冒三丈,要提剑去劈齐应飞的。结果临了他从余光发现傅言的情况,想也不想就转过来打碎黑烟,单手就把人捞了起来。
傅言这会儿已经冷得跟冻进冰柜似的,浑身冰凉。他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仿佛不会聚焦了。
梵向一顿时更加来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邪火。可他又不得不先给傅言驱散体内的黑烟,只好半蹲半跪地抱着人,闷头先用自己的力量冲进傅言的身体游走一圈,将蚕食他的厉鬼怨气先逼出来。
梵向一的力量比黑烟厉害得多,若不是梵向一秉着耐心精准控制,傅言估计死得更快。但饶是如此,那霸道的力量在傅言体内冲刷,还是叫他痛得不由自主地痉挛。
梵向一的救人经验比杀戮经验少太多,何况这会儿救的还是个脆弱的肉体凡胎,在梵向一眼里就跟一碰就碎的玻璃似的。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操作才能更温和了,只得摁住傅言,沉声道:“忍着,撑住!”
那些被他逼出来的黑烟,从傅言的伤处渗出来,一缕缕飘向空中,还带着股隐隐的、诡异的血香。梵向一眼看这些厉鬼怨气要带着啃噬傅言得来的力量,反哺万魂幡,心中恨得慌。
他非要把这万魂幡撕了不可,天皇老子来阻止都没用!
恰在此时,傅言的工作手册忽地从他怀里飞出来,扑簌簌地散出许多纸张,追着那些黑烟而去!
可那些黑烟蹿得飞快,仿佛万魂幡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一般,极快地就把黑烟吸了进去。纸张没追上黑烟,在万魂幡周围盘旋起来,犹如鸟群般形成一个白色漩涡。
很快,它们在盘旋中渐渐拼出了形状。原本一个字都没写的纸张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痕迹,一张连着一张,一道连着一道。梵向一本来没空管这个花里胡哨的东西,等他抽空瞥了一眼,猛然看出了它在拼凑什么。
这么多张纸,居然在拼一个巨大的笔仙阵!
当然,非常简易,只有一个简笔画的“房子”,一个“是”,一个“否”。那个“房子”看着还有点眼熟,似乎是傅言以前画过的房子图案放大版。
梵向一没见过这种情况,真搞不懂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阵很快拼完了,那房子的图案,恰好围住了旗杆。或者说,那旗杆刚好“插”在了“房子”的范围里。
纸张慢慢向上飞去,这个阵也随之向上抬,一步步逼近顶端的幡旗。如果有纸张被吹飞、撕碎、掉落,就有新的补上去,层层叠叠。
最后,幡旗从那“房子”中穿了过去。
这一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生生捋了一把万魂幡。这只手的力量极大,好像拧水一般把万魂幡里的许多厉鬼都挤了出来。魑魅魍魉、鬼影幢幢,黑烟浓如墨色喷满天空,将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遮得暗无天光。这些厉鬼还带着腐臭和腥气,径直把这里变成了一个炼狱。
“这他妈哪是招魂……”梵向一冷笑,这根本就是在挤压万魂幡!要它生生把里面的厉鬼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