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却生气的嘟了嘟嘴:“殿下何时回来的?阿耶,你怎么不叫醒我?”
可惜楚黎穿的皆是上等的繁复华服,他一个被人娇养伺候长大的小公子哪里能将那些衣带系得清楚,越急越穿不上了,可把楚黎气的额头都出了薄汗,阿耶见公子真的急了,便也不敢取笑他了,忙走到他身前半跪着为他整理服饰,安抚道:“公子莫急,太子殿下此刻进宫面见圣上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公子可慢慢收拾,用过早膳在花园露台等着便是。”
花园露台正对着东宫大门,何人出入东宫,守在露台上便能知晓,自齐安煜南巡之后,楚黎便日日守在那露台上。
匆匆擦了脸洁了牙,楚黎提起衣摆便跑向露台:“你让人把吃食送到露台上来,我去上面等着殿下。”
却不想,这一等便是一日,太阳落了山,东宫里掌了灯,那高大的身影才从外头慢慢的走进来。
楚黎在那将将能使一人躺下的露台上趴卧了整一日,最是熬人,小脸上已瞧不出什么精神了,可一抬眼瞧见门外那徐徐走来的日思夜想的人儿,楚黎便一点也觉不出累来了,咕噜翻起身蹬蹬蹬跑下台阶迎过去,给守在一旁的阿耶吓得够呛,跟在后面一路喊一路追。
楚黎嗖的一下撞进了齐安煜怀里,双手一把抱住他劲瘦的腰,声音委委屈屈:“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你一整天了。”
时清瞧见楚黎跑过来,识趣的提着灯笼往前迈了一步,与小跑过来的阿耶站在一处,垂手低眉,尽职的在前头提着灯笼打着亮,那光源离开,楚黎自是瞧不见齐安煜听完自己的话后那深邃黑眸里闪过的不耐。
“父皇召孤进宫,见你熟睡,不忍叫你起床,”齐安煜此话一出,楚黎什么委屈也不得了,暖暖的笑了,他笑时,圆圆的眼睛弯了起来,便是只一轮模糊月亮挂在梢头,也叫他盈满了两湾暖光在里头。
“那你出巡三月,可有想我?”
“自是想了,”齐安煜说:“阿黎这是疑我?”
楚黎认真摇头:“殿下,我从不疑你,你当知晓。”说罢,楚黎先受不了着严肃的气氛,嘟着小嘴轻轻抱怨:“三月间,我写了十七封信与殿下,殿下可是未曾收到?怎地一封也未回我?”
“江南巡查乃父皇所托,不敢懈怠,孤也是忙得紧,叫阿黎受委屈了,”齐安煜握着楚黎纤细手腕,牵着人往前缓缓行步:“那些信笺孤全都收到了匣子里,一会用完晚膳阿黎读与孤听可好?”
楚黎一听,小脸一红,眉眼间闪过几丝慌乱,他怎么读得出口……那十七封信,哪一封不是满寄思念,薄薄几页纸笺已是能将人心中的情愫诉个干净。
靡靡爱语,不可宣之于口。
小公子笨拙的出言掩饰:“不过……不过几封信罢了,有何……有何可读的,殿下许久不曾听我舞剑了,不若吃完饭,殿下抚琴,我为殿下舞一只‘斯人归’如何?”
齐安煜爽朗笑了一声,手指微微摩挲着小公子手腕内侧,感受那细腻光滑的肌肤与薄薄皮肉之下规律跳动之脉搏,打趣道:“孤原想偷懒片刻,躺着听你念信,你倒是不吃亏,孤想看舞剑,还得自己出力为你抚琴。”
小公子呵呵一乐,晃了晃腕,似撒娇似疑问:“那殿下不愿出力么?”
“说哪里话,”齐安煜手上用力,将人拉进怀中,弯腰一把抱起:“不世阁公子一舞,天下谁人能见?孤为你抚琴,是大幸也。”
小公子痴痴笑,小脚扑腾,双手揽住齐安煜肩膀。
“我与殿下舞,亦是大幸。”
齐安煜陪着楚黎用完晚膳,楚黎便急急吩咐阿耶把殿下常弹的那把古琴拿出来,自己一溜烟跑回屋换衣裳去了。齐安煜盘脚坐在古琴之后,单手放上去漫不经心划了一声调儿,这随手划的音,肃杀冷漠,怎么听都不像‘斯人归’,‘斯人归’是楚黎亲自作曲,曲子诞自二人相遇之后齐安煜第一次与楚黎分离七日之时,小公子思念心上人所作。
原为爱曲,情意绵绵。
齐安煜归来当日,东宫之中竟是‘斯人归’。太子聪慧,连听三遍,便学会,来了兴致,坐在小公子身侧,与他同弹,小公子满眼惊叹,笑意难掩,倏然起身,抽出侍卫腰间佩剑,迎曲而舞。
昔年太子十四,小公子十六。
只不过那时太子身形高大,已能将柔弱娇气的小公子抱在怀中了。
四年匆匆,白驹过隙,太子技艺越发娴熟,便是闭眼也能弹出熟记于心的曲子,而小公子越长越俊秀,四肢纤细,黑发如墨,一袭月白广袖长衫,裙袂飘动,剑芒映月,身形翩跹,似仙似鬼似人,他的一舞,大约是这天地间最好的舞罢。
可常见之人,闭眼抚琴。
仿佛琴音胜过眼前美色。
第91章
一曲终,一曲起,夜深烛火盛,楚黎累极,手腕松开,长剑坠地,清脆的敲击声打断了齐安煜的琴声。楚黎衣袖翻转,回头看他,唇间笑意温润。
齐安煜抬头与其对视,目光深邃,看不出情绪。
是夜,楚黎一夜好眠,便是上榻之时也是高兴的,眉眼弯弯,谁都能敲出他的喜悦来,阿耶坐在榻下为主子脱鞋,被小公子的高兴感染,也呵呵的笑起来。
他掀被盖上,滚着身子贴在墙侧,细细听那对面的声响,阿耶笑他:“王府深墙,公子能听见什么?公子若是睡不着,便派奴才轻殿下来哄公子入睡便是,只要公子开口,什么事殿下不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