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能够一下子弄到这样多的生辰八字呢?
还有这雪白的纸张,这样好的质量……还有上面的字,纪墨在这个世界学过写字,但主要是为了认识,为了让自己写的字能够被别人认识,并没有专门练字,也没那个条件和时间,所以他的字会写,但写出来难免不那么好看,没什么形,跟这张纸上的字比起来,就像是拿着树枝的幼童和拿着刀剑的成人,区别很大。
能够写出这样的一笔字,转折之间尽显锋芒的字,这人,该是怎样的呢?
稍稍畅想了一下,那戏文之中已经被商人除去的奸夫,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跟众人一样,纪墨也觉得那被商人杀死的孩子是奸夫之子,而对方又是埋人,又是换纸人,似乎本身也证实了这件事,跟众人所想没什么出入的样子,所以,他是准备离开这里了吗?
离开汇城这个伤心地?
若是早走了就好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叹息一声,纪墨准备想个法子打听一下这些生辰八字上的人是否真的死了,用活人的生辰八字,肯定跟用死人的不同,且不说前者会有什么害处,就说那扎纸的禁忌之中也有前者,他就不能够轻易尝试。
万一给活人带来了什么不妥当,他这里是会良心不安的。
要平白得一个生辰八字不容易,但得了再打听就容易多了,这就好像别人先知道了你的姓名,叫着名字问你是不是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会很容易给出答案来。
而若是直接被陌生人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肯定是要先问问对方是谁为什么问这个的。
纪墨在汇城其实不认识多少人,很多都是连带着酒铺掌柜那边儿的关系,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何二,对方也算是个在街面儿上混的,他们也打过几次交道,这种小事情托给他是最好了,就是要花钱。
“打听这个做什么?”
何二却有疑惑,不太想为这个劳动。
“也没什么,就是担心有点儿忌讳,确定是有这样的生辰八字的人死了就是了。”纪墨想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说起来却总觉得拗口,又一想,这些生辰八字未必都是汇城人的,若是什么更远的地方,恐怕……表情上带出几分犹疑来,何二看得愈发好奇:“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的?若是坏事儿,我可不干。”
他家中还没到穷得丧良心的时候,何二在这上面还算有底线。
纪墨看着不说清楚不行了,便悄声给他说了做魂衣的事情,“也是个好事儿,让魂魄不至于飘零,有个依附,但给了我这些生辰八字的人给的多,我这里就有些打鼓,对方万一不知道忌讳,给了活人的,不是添了晦气吗?总还是要再确定一下的。”
听他这般说,何二脸上的戒备放下来,不好意思地缓颜道:“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怎么就总是做这些呢?我听说你酿酒很好的,怎么又改做了这个?”
看样子,上两回的交易之中,何二也是打听过纪墨的过往的。
纪墨不知道原先这个身体的主人是怎样的,便照着自己的意思来编纂过往:“都是祖上传下来的,酿酒再好,总也不适合我这样的人,卖出去就是了,唯有这扎纸手艺,总不好就此失传了去,将来我还要收个徒弟传下去的。”
这也是真心话,有了徒弟,很多事情也都方便,起码这一日三餐就能交给徒弟准备,再有家中一些杂务,总也不会更加占用时间了。
“呵,还真是多,行吧,我帮你打听着,知道,知道,悄悄打听,肯定是悄悄的,不然不是找打嘛!”
何二展开了纪墨递给他的那张纸,就是从棺材铺掌柜那里得来的那张纸,纪墨把上面的生辰八字都背下来后,还用草纸誊抄了一遍,就把这个原版的给何二看了。
第一眼看过了纸上的字,第二眼就是看那纸张了,何二嘀咕了一句:“竟是这样的好纸,我看那衙门定契才用这样的纸,给你这些的人,是衙门里头的吧?”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我这样的人哪里能和衙门里的人打交道。”纪墨听得心中一跳,连连摆手。
何二随口说过,也不当真,不知道自己放了多大惊雷,答应了纪墨就拿着纸走了,纪墨却在原地又呆了好一会儿,衙门里的人?
是了,若不是衙门里的人,也不好平白来这许多的生辰八字,那些人口册子什么的,肯定是要登记这些的,就像是人口普查一样,日常由村中族老记下来谁家哪日孩子出生,上头衙门来人登记人口的时候,就把这些报上去,城里就更简单了,说不得就是衙役负责登记的,这里面涉及到的就是人头税了,不登记可是不行。
日常平民迎娶,也说生辰八字,未必是他们自己记得,家人胡诌,说不得就是从衙门那里问出来的,衙门不是也有官媒吗?做这个的,肯定都知道的。
纪墨之前总觉得自己没有和衙门打交道的时候,但想到税收这里,才发现了盲点,若是他有个固定的铺子或者怎样,恐怕早就被人找上门收税了,也就是没有,这才被放纵了。
农人到城中卖菜,能说农人卖菜就是行商吗?纪墨这等手艺人,卖个自己制作的东西糊口,也不能因此就说行商,所以这税收上总还是不同的,那人头税,一年一次,也不频繁,他来的时候短,竟是被他一直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