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想想纪二哥是怎么浪费材料搞砸的,就知道这活儿其实还是需要一点儿技艺,还有充足的耐心。
那时候纪墨年龄小,能够做的不多,就多是在一旁打下手,帮帮忙,不算是正经学习。
今年,纪墨才开始试着雕刻簪子。
最开始,纪父分配给他的是木簪,木头的纹理更好把握,木簪的话,总体来说,雕坏了也能修改回来,大不了就是本来一根食指粗细的木簪变成一根小指粗细罢了。
纪墨有过雕刻匠的经历,什么木雕石雕,都难不倒他,发现纪墨做得很不错之后,纪父大喜之下,就给他升了个级,没让他雕刻玉石,玉石价值太贵,坏了不好弄,只把那金银让他来雕刻。
实在雕刻不好,大不了熔了重来。
这对纪墨来说,不算什么挑战,却也比较新鲜,金银作为钱,其价值摆在那里,没必要非做成雕刻摆件之类的东西,在做雕刻匠的时候,纪墨也很少接手这类雕刻。
不能说完全没有经验,却多少有些手生。
银子的纯度不同,同样也会让手感跟着变化,雕刻时候使力的大小,角度,位置等,需要重新调整那种对感觉的把握,同时把经验拿出来转换成现在用得着的控力。
雕刻工具也是不同的,有些需要重新适应起来,总的来说,万变不离其“刀”,掌握好雕刀的用法,在根据现有的工具,摸索出更加适合自己的用法来,就可以了。
看到纪墨雕刻得好,好得大出预期,纪父对纪墨也多了一份期望,专门给他弄了一套属于他的工具来,上头还亲自给雕了一个形如花纹的“三”字,意味纪墨个人所有。
这种独属工具,除了纪大哥曾有过,就是纪墨了。
知道这件事的纪大哥那段时间,总是拿着这件事来刺激纪二哥,背地里对纪墨也有“重望”,酸溜溜地希望他能好好学,说是纪父眼里只有他了。
纪大哥,一个成过家的男人,还跟孩子争夺父爱,也真是让纪墨眼界大开,作为拥有成熟思想的大人,纪墨觉得不必跟他争,便宽容地放过此事了。
过了那两天,连纪二哥都不为所动的时候,纪大哥一个人酸得没劲儿,也就没继续了。
“我看你刻得差不多了,且看看这个。”
儿子学得太快,当父亲的一边儿高兴,一边儿又觉得好似有损威严,自己当年可没这么厉害。
纪父拿过正在做的一支簪子让纪墨看了看,纪墨一看了然,这不就是前几天做的那个吗?
上面雕刻的线条,自己本来想要帮忙,结果被拒绝了,纪墨还以为纪父是怕自己做坏了,如今看来,是另有玄机?
这是一支银簪,簪头上的花是牡丹花,连花带叶,有些富贵景象,却是小花小叶,与簪子的大小相配,多少显出几分小家碧玉之感。
一看价格就高不到哪里去,哪怕那花朵看起来生动逼真,但到底是在银胎之上雕刻出来的,多少还是有几分死板。
上面的若干凹槽,也有些过于粗了,若是纪墨来雕刻,他会弄得线条更细,这样也能让这朵牡丹多两分灵动。
心中这样想,嘴上却没有说,纪墨在一旁安静看着。
纪父看他一眼,见他认真,就没再叮嘱,簪子放在桌面上,小心从旁边儿匣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那盒子是妇人家桌面常有的胭脂盒,瓷制,不算多么精细,里面装着的却不是红色的胭脂,而是蓝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纪墨适时发问。
“蓝料。”
纪父答了一句,没有多说,又从旁拿出一个小瓷碟一样的东西来,这些器物都小巧可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同样可爱的小匙铲出一些蓝料出来,粉末落在瓷碟之中,小心兑上水,搅和均匀,再用那小匙把这些蓝料一点点填入簪头的凹槽之中,压平,抹光,用细布吸去上面多余的水分,在放到火旁小心烘烤。
那摆在桌面上的小火炉也如玩具一样小巧,巴掌大小,点燃了所产生的火也不大,正好可以做一些烧制之类的活儿。
蓝料在烧制之中变色,呃,不是变色,确切来说是融化又凝固,固结在簪头表面,形成一种犹如玻璃一样的透明彩感。
本来平平无奇的牡丹,瞬间变得活色生香,光照在簪头上,照在那一层透明“蓝”上,这一朵蓝牡丹也有了与众不同的富贵之象。
“这是……”
纪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一场魔术,大约知道一些原理,可还是不知道如何做到的。
“这是烧蓝。”
纪父的言语中有些得意,又努力表现出“这没什么”的样子,让小儿子长长见识,“也就是银制的才能如此,否则,万万做不到。”
他给纪墨详细解释这样的烧蓝如何做成,但没有直接说那蓝料的秘密,纪墨知道,这是怕自己小孩子嘴不严,把这些关键都透露给外人知道。
纪家现在所居的院子不大,前面又隔出一部分来当首饰铺,后面住的地方就更小了,即便如此,纪父还是能够有一个单独的工作室,这里摆放的东西,都是做首饰用的,除了在这里做,在外头他都是不做的,平时不用的时候,这边儿的房门都是要锁上的。
这种单独放置,本身就是为了保密,而这种蓝料,看起来就很不简单,哪里能够轻易就告诉纪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