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做父亲的要对儿子留一手,关键是怕他年龄小,嘴不严,守不住秘密,迟早还是要教的。
纪墨尝试了一下撒娇卖萌,想要提早知道蓝料是如何制作的,纪父就是不松口,这个老实人,在这方面的定力不是一般的强。
见不能如愿,纪墨也没失望,他大概能想到纪父的意思,所以也不着急,等他再大点儿就好了,就是现在知道这个方法,纪父也不会让他现在碰火的。
果然,纪父就是给纪墨开开眼,让他看看,之后就还让他做原来的事情,几样大小的铃铛都弄好了,就等着纪墨给上面刻花纹了。
一大一小,守着各自的桌子开始工作,等到纪墨做完了,把所有的铃铛拿去给纪父看过,这才又看了看纪父桌面上正在做的首饰是怎样的。
他们这些做首饰的,脑子里都像是有一本画册一样,形状,转折,弧度,所有该考虑到的细节,都全盘收入脑中,制作的时候,按部就班,一样样做过去,顺顺当当的,俨然有点儿下一步看十步的样子。
纪父现在正在做的是一个首饰盒。
镂空的首饰盒银制的,上面采用了掐花工艺,一根根金属丝扭成各种各样的花形,盘踞在首饰盒的外壁上,现在看,还看不出什么,一片素银,顶多有些浮雕的立体感。
“这是要做成什么样的?”
纪墨好奇问了一句,他此前总是将纪父做簪子,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首饰盒,看起来就一个字——贵。
不说“美”,是因为这种半成品,实在是太素了些,素得让人觉得那掐花改成雕花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你娘接来的活儿,最后要烧蓝,还要再镶嵌几个宝石上去。”
纪父做这些活儿很是熟悉,该留出的空位早就留好了,现在看是有些怪怪的,可等到最后东西都全了,宝石镶嵌上去了,想来就很不一样了。
纪墨大致能够想象到该是怎样的东西,有些意外的是,“他们画的图样?”
“他们哪里有什么图样?”
纪父对这边儿的富户隐隐有点儿鄙视,也不难理解,以前他都是给皇帝做东西的,甭管那东西最后是落到哪个妃子美人还是宫女的手中,到底都是皇家的,标准不同,样子不同,哪里像是现在,分明就是沦落了。
已经站在树上看过远处的风景,自然不会觉得树下的天地是多么宽广。
纪父就是这样,一边看不上这边儿人的品味,一边儿还要为了赚钱做符合他们品味的东西,也是够为难的。
难得想要做点儿合自己心意的,又怕没人识货,这份心酸,还真是……
纪墨没什么评价,想要赚钱,就不能万事都随着心意来,现在看,这份订单,恐怕是让纪父能够稍稍发挥所长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他也这样说了,纪父听了,只是一嗤:“嫌贵呐!”
这又是他鄙视这里富户的理由,他这样的手艺,这样的价钱,真的很贵吗?真的是不识货啊!
第649章
纪父的教学并不是系统具体的那种,没有成套的总结经验,以及对所有有关这方面知识的归纳梳理,每日的教学基本上就是他带着纪墨做东西,简单的交给纪墨做,难的他自己做,就让纪墨在一旁看着,有些需要讲解一下的技艺,做到的时候就会让纪墨过来看。
如同烧蓝一样,里面有些东西,他会当下就给纪墨讲,有些东西,却要推到以后再讲,至于以后会不会忘记这里还有个没讲过的知识点,纪墨觉得那是很有可能忘记的。
不过也不要紧,这样的东西他也不是只做一次,下次再做的时候还会让纪墨看,到时候再讲一遍也不难。
总的来说,纪父属于不会讲课的那种师父,教的东西,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的时候是完全毫无关联的两部分内容,也会联合在一起讲,只因为用在同一样首饰的制作上了。
而同样的知识反复讲,也是有的,因为难点重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里面容易发生混淆,这个混淆也有知识点本身的方面,但更多的还是纪父从两个儿子身上得到的经验,他们,尤其是纪二哥在这里的时候总是混淆,他便牢牢记住,对纪墨讲的时候会在这里多有重复,哪怕知道纪墨比纪二哥聪明,他却还是按照前者的教训来教纪墨。
对此,纪墨只能说纪二哥坑人不浅。
在这种无效讲述过多的情况下,纪墨用了更长的时间才完成了对一整个制作首饰所需要的技艺的总结。
第一个大部分就是花丝技艺,这里面分为两种,一种是纪墨曾经见过的纪父制作首饰盒那样子的,把金属丝盘曲成各种花形,加诸在器物表面,使其造型丰满,更具浮雕的立体感。
另一种则是平填,现在器物表面,按照图纸所需要的花形,留下足够的凹槽来,再把金属丝顺着这些凹槽的顺序一点点填入其中,如在纸上勾勒花形,清秀而细致,完成之后其表面还是一个平面,并不会凸出来或者凹陷进去。
如果要说这种技艺的缺点是什么,就是其凹凸本身容易变形,容易藏污纳垢,难以清洗不说,其表面的光亮程度也不够,难免会显得有些晦暗,自带某种怀旧氛围。
这也是其特色,不能说是不美,只是与时下追求表面亮眼相比,到底是少了几分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