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寺钟响,神魂归位。白玉案上的茶凉了,他仍坐在琉璃阁上座。
琴音消匿,台下那人抱琴起身,琉璃瓦的光束打在他身上,墨发灼灼好似绸缎。
他抱琴仰视,冲着祝久辞的方向微一俯身。
祝久辞眼眸一颤,不觉脱口而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他不应在这里,大千世界他不应拘泥于小小红坊。梁昭歌的琴音以心境殊绝,高逸细韵,技巧已在其次。楼邀月的琵琶虽然冠绝京城,但以出神入化的琴技入胜,若真论琴功,楼邀月没有心。
小公爷怎么了?萧岑拿着折扇点在祝久辞衣袍边缘,上好的绸缎都皱了。
墨胖子鼓着腮帮子软乎乎地凑过来,小公爷可把刚才的诗再说一遍,我毛笔没准备好。
旁边包厢忽然传出粗鲁的叫好声,只听得咚咚几声,碎银散金噼里啪啦从天而降,散落在台上,砸在梁昭歌脚旁。
美人弹得好!爷赏你!
本是安静听曲儿的琉璃阁骤然喧闹,高雅殿堂瞬间破灭。自一人开了头,数个包厢掀开薄纱往台下掷银,伴着恶臭的叫好。
碎银从天而降,楼下包厢与楼上比较谁的金银更多,左间与右间比谁的喝声更大。
滚蛋,老子先扔的钱!
京中还没人敢抢我的人!
丫的都别吵了,你们能有老子钱多!
不过一乐厮,跪在脚下都嫌脏。
恶意的叫价,无端的谩骂,肮脏的话语,潮水一般席卷琉璃阁,青霄直上,破冲阁顶。圣洁的阳光从琉璃瓦片上折射下来,似乎与方才别无二致。
你们在做什么!祝久辞猛地站起来。
琉璃阁层层叠置的包厢无情通向高台,站在高处的人藏在青纱之后,自诩高雅人士皇族贵胄,随意拿金钱决定旁人的一生,殊绝琴音竟以金钱叫价,肮脏话语猥亵他美色。
梁昭歌琴音绝非市井,他若非深陷此处,其天音又何需容忍他人置喙。知音难觅不得伯乐已是人中至苦,却要忍受高高在上的人随意糟蹋他的琴音,践踏他人格,一人一口唾沫淹到卑微的泥土中去。
天上的星落进红尘,暴殄天物。
金银碎物还在从天而降,不时划过他们包厢的薄纱,轻纱剧烈抖动,堂下噼里啪啦声响不绝。
祝久辞冲上前一把掀开轻纱,梁昭歌站在丈尺之下,伶仃一人于旷阔的琉璃阁中央,在漫天绫罗金银的乱雨下,仰头看着他。
第23章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