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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魃道 第78节(2 / 2)

他想。

然後撕开了包裹在筝娘身上那些厚重而繁琐的衣裳。

筝娘尖叫,因为他尖锐的手指划破了她脖子细嫩的皮肤,很深的伤口淌下了颜色很深的血。

他想起红老板身上那件同样颜色的衣服,还有那曲高山流水。

於是用更用力的方式将筝娘压到了床上。

帷幔无声无息在两人的喘息声里滑落,像铺天盖地倾倒下来的血。

「什麽颜色?」

「红。」

一个身体进入另一个身体,很简单。却用了三年的时间。

红色慢慢从那具身体里渗透出来,柔软而娇小的身体。

她说不想死在这座如同坟墓般的府邸里。是的,他不会让她们如此沉默而沉闷地死去。

节奏,律动,如一曲高山流水。

流下鲜红色的水。

筝娘再次尖叫,没有人理会她,所有的人在朱允文撕开她衣服的一瞬间退得乾乾净净,只有风雪尖刀般在她的身体上滚动,还有朱允文粗暴的手指永乐五年,冬,华东华北等地连降大雪,七天七夜不停,两浙灾情最重处积雪可没至膝盖,为百年所不遇。

这一年对于北岭城来说是可怕的一年。本就严寒多雪的城市,在遭遇了七天七夜的降雪之后,几乎成了一座被隔绝的孤岛,通向外界的交通要道全部被毁,也因为冰雪封山,断了所有靠山吃山的北岭人的生路。

很多延边散户没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罕见的雪灾里熬过去,不是整户被埋于山体滑坡,就是吃光了所有的储备却得不到及时补充,而死于饥荒及酷寒。大量山里难民涌进北岭主城,十三郡有八郡因饥荒而出现暴动。

同样是在这一年,有人在灾民集中的那些棚户区域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

那些区域无疑是肮脏而混乱的。来自各郡的灾民不分彼此地聚集在那块城市最偏僻角落的地方,用枯枝和冻硬的土堆砌出一间间简陋的容身之处,但那种简单的建筑根本无法抵御北岭城超乎寻常的寒流。

每天都不断有人在那个地方死去,有些人被发现了,拖出去草草埋葬,有些人则死了很多天,仍未被人发现。于是一张板的间隔,这边一家子吃饭,那边人僵硬得已经开始发黑,这种共处的现象比比皆是,久而久之,成了滋生瘟疫的摇篮。

于是死的人越发的多,但一直都没有人去管。不是不想管,周边差官也曾经来干涉过,但严寒和饥饿已经使得这里的人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闭塞的社会圈,被派去干涉的人总是莫名失踪,久而久之,地方上也就听之任之。任由它在那场雪灾里一天天壮大,一天天滋长,一天比一天更加肮脏和混乱……每到夜里,那附近除了原住民,没有人敢去周围走动。饥荒,寒冷,贫穷,于是暴戾。而关于那些奇怪东西的谣传,就是从这片充满混乱和暴戾之气的地域里流传出来的。

有人说,在西北边,那些灾民埋葬尸体的乱葬岗里,有时候入夜会看到一个人。那人手很长,几乎垂到小腿这里,他用那双长长的手挖掘被寒风吹得僵硬的土,然后挖出里面尚未烂透的尸体一口一口咀嚼。

更有人言辞凿凿地说,那人身上长满了毛,白色的长毛。眼睛是红的,被火照到了会一闪一闪泛出红光。

那不是魃么?天灾出魃,还是魃惹来天灾,自古传说有之,却从没有一个正解。

也有人说,某天夜里,一行人喝多了无意中经过了那片区域。人一喝多便糊涂,人一糊涂便热闹,一行人热热闹闹地走着,于是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来也无知无觉。

直到道路渐渐僻静,人的酒意渐渐清醒。内中有一人道,好痒,好痒。

什么地方痒?

问他,他也不答,只低头一个劲地在身上挠。

挠着挠着,身上突然掉下一块皮来,掉皮的地方噗的声钻出一团灰灰白白的羽毛。

众人大惊,一声冷汗,于是更加清醒,不约而同站定脚步看着那个挠着痒的人。只见他一边挠,一边慢慢脱下衣服裤子,然后继续挠,挠过之处,皮像干裂了的番薯皮般遇风而落,并且同时从那地方钻出一捧灰白色的羽毛来。直把众人看得两眼发直嘴不能言,他突然仰头一声大啸,张开满是羽毛的两条臂膀扑楞楞就飞上了天……

种种。

越来越多,越来越神乎其神的谣言,不是没有传到朱允文的耳里。纵然很多时候他就如同一个聋子,传言一被传得太多,于是也就成了透风的墙。

只是听就听了,如同千百年来充斥在这个城市、这个国家里的许许多多的传说和谣言一样,朱允文觉得没什么好去理会的。那时候伴随着那些奇怪谣言的,还有这座城的一城之主朱允文嗜好男风的传闻。

传闻说他已有五年不近女色。

传闻说他对狐仙阁老板,那个国色天香的红衣男人沉迷得不可自拔。

终日留在寝室,同卧一榻,恨不能日日与君好,仿挥刀短袖之故章。

种种,说得活灵活现,说得好似那些人都亲眼所见。

好笑。而对此朱允文亦不去理会,理会又能如何。

他只是喜欢躺在床上听红老板弹琴,看他弹琴时发丝飘动,衣裾翻飞的风韵。而很多话,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同任何人都无法畅所欲言的,唯有红老板。

他和红老板谈起过金川门,谈起过李景隆,谈起过那些曾受过自己无数恩惠,却在大敌当前时轻易抛弃了自己官员。

他问:他们缘何要负我,天可明鉴,我朱允文向来待他们不薄。

也许王爷给的,并非是他们所想要的。对此,红老板如是回答。

他沉默。

这年正月,筝娘死了,那个不满二十却已经一头白发的女孩子。

死的那晚她已在床上挣扎了一天一夜。不断地尖叫,不断地哭泣,不断地咒骂。咒骂这座城市,咒骂当今天子,咒骂身边的侍女,咒骂朱允文……

她恨,恨朱允文让她在这样寒冷的一座城市里怀上了他的孩子,恨那个孩子在她用尽了一天一夜的全部精力后,仍然顽固死死守在她的腹腔里。而最终,在一声长长的,如同某种刮擦般尖锐的呻吟声里,她咽了气。

死的那刻,筝娘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瞪着头顶上方,仿佛那两颗无神的眼眸里满满充斥着她活着时的盛怒。身上和床上全是血,白色的头发压着血色的床,连带房间里也充满了血的浓腥,铺天盖地,压得那些年轻的少女失声痛哭。

长久以来,朱允文始终不明白是什么让筝娘这个原本如花般快乐天真的女孩一夕间白了头发。

他也无心去弄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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