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当日的承诺?
原来她缠着我并不是因为我能看见她,或者撞了她回魂煞的缘故么?而是因为燕玄如意对这个曾经伺候过她的贴身丫鬟许过了某种承诺,令她在死后仍念念不忘,并无比凄怨悲苦地一再相缠。
那她究竟对她承诺过什么?
因此下意识抬起头,我刚要睁开眼,突然一只手朝我眼睛上一按,在我朦胧看到前方一道身影前阻止了我继续打开自己的视线。
异常冰冷的一只手掌,激得我一个激灵,因此即便只是短短瞬间,即便视线非常模糊,我仍是看到眼前飘过一把银白色的头发。
轻轻飘飘晃动在我眼前,轻轻飘飘摇曳在我跟那个冤魂的身影之间。
随后一道年轻男子淡淡的话音冷冷打破了这屋子里坟墓般的寂静:“窦娥冤,冤使六月降大雪。然而,那却又都能有些什么用处。”
话音落,我听见喜儿一声尖叫,然后平地飒飒而起一阵狂风。
风力极强,在整间屋子里一阵兜转,带着股极强的煞气,以至声音大得几乎让我再也听不见其它任何声音。
但不出三四秒的时间,它就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样戛然而止。
随后一切再度安静下来,与此同时,那只冰冷无比的手掌也从我眼睛上冷冷抽离了开来。
但纵使抽离的速度再快,我仍是用着最快的速度一把按在了那只手上,并将手指间所夹钱币不偏不倚压在他手背中间那块突起的骨头上。
不出所料,他这手微微一颤,没再能移动开来。
于是我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他,脱口而出:“你不是人……”
他眉头微微一蹙,半晌,冰冷的嘴角朝上微微一扬:“原来你也不是人。确切地说……不是这世间的人。”
“你是什么东西……”想起那晚在耳房见到的他身上与铘极其相似的鳞片,我再问。
他再度笑了笑,右手对着那只被我压住的左手轻轻一拂,我身不由己便仰天朝后倒了下去。
径直倒在昏迷了的喜儿身旁,待到挣扎着爬起身,那个跟铘一样有着一头银发的男人已端坐在窗台上,低头看着我,若有所思抛弄着从我手中顺去的那两枚硬币。
“你是什么东西!”于是我再问。
“东西?”他冷笑,上上下下打量着我,显然在他眼里,我才是那个所谓的‘东西’。“那么你又是什么东西。”然后他反问我。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当口,房门突兀被人一阵敲响,随后外头传来一个老婆子异常轻快欣喜的话音:“姑娘姑娘,天大的喜事呀,素和家来人了,来的是咱未来的姑爷!说是要提前过来迎娶姑娘回素和山庄呐!”
第395章青花瓷下十一
素和甄提前上门迎亲。
门外那婆子喜滋滋冲屋里叫嚷着报出这条消息时,全然不知,我在里头瞬间被她这番话吓到面无人色。
以至几乎忘了春燕的怨魂,以及窗台上那个身份叵测的男人。
依稀只记得他看见我表情变化那刻所勾起的嘴角,其它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包括他离去时似乎对我说了句什么,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这消息对我来说,着实是比见到厉鬼更为可怕,乃至五雷轰顶般的噩耗。
直面素和甄,直面如意小姐同他的婚姻,直面……
在这地方我整天所担心着的最大最糟糕的问题,没想到竟然被提前了,纵然早对此做过心理准备,那瞬间也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腿伤没好、狐狸远在北京、迫在眉睫的迎亲。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的?
一时只觉千种滋味百种慌乱,在我脑中如呼啸而来的飓风,排山倒海,七上八下,最终却只能苍白又无力地化作三个字:怎么办。
怎么办?
或许可寄希望于燕玄顺。
在稍稍冷静过来一些后,我突然想到了那个独断专行、倨傲严厉的老爷子。
以他那样一种类型的男人,强势惯了的,在面对未来女这种擅意到显见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行为时,必定会感到受了侮辱。
并由此生怒。
继而愤然拒绝这桩婚事。
况且他原本就对这桩婚事提不太起兴趣,素和甄这番举动,无疑会成为动摇他决心的一个极强导火索。
若真是如此,那显然是太好的结局,连带还能省去未来诸多麻烦。
但理想虽好,终究敌不过事实,否则门外那婆子也不可能如此欢乐地送来喜讯。
燕玄顺并没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勃然动怒。
按说,成亲这种事,必须是两家缔结了姻亲关系后,再一同选下黄道吉日,然后进行的。燕玄家跟素和家都门大户大,这方面规矩必然是做得格外讲究严格,所以素和甄突然间擅自登门迎亲,这行为无论怎么看,都是极为不合礼数,并且会令燕玄顺大为恼火的。
可是出人意料,燕玄顺并未就此对素和甄有所怪罪。
非但没怪罪,还当即拍板,点头同意了他提前迎亲的请求。当然,这并非是由于燕玄顺转了性子,或者突然对这桩姻缘突兀寄予了多大的热衷,而是因为,素和甄这番唐突行为背后的原因,着实让人无法为之计较和反对。
谁能想得到呢,聘礼才送来没多久,素和甄的兄长突然病危了。
那个跟素和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说起来,我对他印象倒是极为深刻。
不仅因为他和素和甄长相上极端的相似,也因为相似容貌下彼此性格巨大的差异,所造就而成的一种特别。就如同这个世界所带给我的感觉,水中月,镜中影,触手可及,但毫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