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又怎么了?难不成还能给他加分不成?”听蓝衣书生说孟彻是考完之后立刻就来参加院试,之前那人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只是嘴却仍在逞强。
谢良臣在旁边听着,心里却有些佩服。
三个月和一年多,当然是有区别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是否对自己足够的自信。
便如他三弟谢良材,这次云阳府府试他虽是过了,但因为成绩不理想,这次的院试原本是个很好的机会,但他知道自己肯定过不了,所以干脆就放弃了,打算再等两年。
而至于谢良臣自己,虽然他考过府试的那年没有安排院试,可是若真的有,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去参加,而参加了又会不会考得过。
“嘿嘿,你也别嘴硬,我就说一件事吧。”
刚才那蓝衣学子“啪”的一下收了扇子敲在手中,“这院试最后一道选做题,这孟公子可是做出来了的,而且还有人找他问过答案,据说是一点不差。”
“哗!”
蓝衣书生话音刚落,人群立刻就哄闹开,不少人脸上都现震惊佩服之色。
“听说孟公子本就诗书双绝,没想到竟然对术数涉猎也颇深,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啊。”有人感叹。
发出这样惊叹之声的人不少,不过更多的却在打听最后一道题到底答案是什么,要怎么解。
自从考试完之后,不少人都去翻了《九章》来看,因此那些原本不懂术数的,现在也明白了题目里头的术语,但解题嘛,还是一窍不通。
至于那些原本看过《九章》,只是学得却不怎么深的人,对最后的挖方计算,同样还也是半懂半不懂,一下觉得自己答得也没错,一会又觉得好像没那么肯定,总之不怎么有把握。
现在听说有标准答案出来了,他们心中的猜测能立即得到验证,怎叫他们不心动?
谢良臣也很好奇,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也没做错,不过能跟别人对对答案也好,因此也跟着竖起了耳朵。
可偏偏此时,这蓝衣书生却卖起了关子,怎么都不肯开口,一脸的神秘,“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你们若是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问孟公子。”
这个逼装得实在讨打,谢良臣无语,那边聚精会神的众人更是群情激奋,誓要撬开那人的嘴,否则便道他是在信口雌黄。
就在众人喧闹之时,客栈二楼走下来个白衣少年,众人见着他,立刻就噤了声,十几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他看。
谢良臣也跟着看了过去,然后有点愣住了。
这人年纪应是不大,或许比自己还小上那么一两岁,可脸上却全无稚气,反而有种低调沉稳的气质,身着一身绣竹叶暗纹的云锦长衫,腰束青玉带,腰带上挂着枚五福荷包,头戴同色纶巾,五官俊秀,面如冠玉,一看就是出身底蕴深厚的世家。
偏偏他虽看着通身气派非常,但给人的感觉却只有淡淡的疏离而没有骄矜之感,甚至在发现众人都在盯着他看时,还回了浅浅一笑。
才这么小就这么妖孽,谢良臣在心中暗叹,果真人与人的差距有时候真的是大得吓人。
孟彻已经走到了大堂,而原本安静的人群也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其中刚才那个蓝衣士子,他就先笑着朝孟彻行了一礼,道:“孟公子,咱们正讨论院试题目,尤其最后一道术数题,大家都不太会,不知孟公子可愿为我等解惑?”
孟彻听他们说是要自己解答术数题,倒也没推脱,开始从审题到破题,十分详细的将整个解答过程说了出来,期间有人提问,他也耐心解答,看着很有风度。
怪不得才11岁就能把才名传到别府,果真是有两把刷子。
谢良臣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个孟彻很有可能就是本次院试的案首了,因为他发现最后一道术数题对方不仅做对了,而且比他解答得还要详细。
比如后两个问题需要多少役夫,他就不只是单纯除以每个人每天的工作量,而是还考虑到了人口年龄分布的问题,给了几个备选的参考答案。
大家的问题得了验证,再加上孟彻说得如此详细,原本对学政在考试后头加一道术数题的事,大家怨气都很大,现在都心服口服了。
原来不是学政出了无效的题目,而只是他们自己不会做罢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除了孟彻之外,在场所有人都做错了,既然大家都不会,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就连唐于成也一样。
现在他脸上的神色可是比来之前轻松不少,此刻见孟彻被簇拥在人群中,还有心思打趣,“良臣,你看看别人多高调,你怎么就不想着也出出风头呢?”
谢良臣白他一眼,将茶水钱放在桌上,“我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还不知道?真要强出头,说不准风头占不到,反而要丢脸。”
这还真不是他谦虚,没见这些人已经开始讨论起诗文来了吗?而这绝对是谢良臣的弱项。
“诶诶,良臣你等等我。”唐于成追上来,抱怨道,“你怎么这么着急,咱们不是现在已经考完了吗,多待会听听这位孟公子吟诗也好啊。”
谢良臣却没理他,扭头进了街边的一家书店。
“嗯?你要买诗集?”唐于成看他手上拿着的书,有点诧异。
谢良臣翻了翻诗集的内容,点头,“没错,你看这次学政大人在后面加了术数,我怕后面又有哪个主考官欣赏诗文写得好的学生,再让咱们赋诗一首,这方面我可是弱项,得着重加强。”
“原来是这样。”唐于成看了眼他,又看看他手上的书,一脸的若有所思。
然后谢良臣还在这边选诗集,那边唐于成也一头扎进了书堆里,拿了本律法和术数的书出来。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每次考试都考得这么好了,根本不是凭运气,而是你一旦发现自己有哪方面薄弱便会及时补上,所以才能一直中榜。”
唐于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一般,满脸的果然如此,“所以现在我也要开始学学律法和术数,谁知道以后考不考呢?”
谢良臣还真没他说的这么好学,只是他既然已经读了这么多年书,以科举谋出身是他早就定好的事,所以才不容出一点差错。
“你若喜欢,看看也好,只是这两本书学起来可不简单,律法的条文若要背诵就得准确,否则读了也没用,至于术数嘛,恐怕你得做准备些稿纸来验算,再就是花费的时间必定少不了。”
谢良臣看这两本书已经陆续看了好几年了,也是现在才有点心得,要是唐于成急于求成,想着现在就把这书当成主要攻克的对象,那他后面的科举考试怎么办?
所以为着好友的前程,谢良臣还是特意提醒了一下。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唐于成信誓旦旦的保证。
只是他这保证还没过过久就食言了。谢良臣为着恶补诗赋知识,每天在屋中念诗写诗,唐于成则被《九章》里的术数题目难住,总是在抓耳挠腮一番后再来向他请教问题,偏偏问题不解决他又放不下,因此便就这么一直看了下去。
两个人过得都很痛苦,只不过一个是被写诗折磨的,一个是被算术折磨的,且两人都十分的羡慕对方,很想能换换。
又过了三天,张筹的身体总算好了,而他能起床走动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出门去探听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