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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焦 第37节(1 / 2)

墙上的挂钟显示七点一刻。程家门庭不够,搭台搭到了隔壁人家。顺一排灯火望过去,七八张桌子塑料桌布飘扬,长凳横斜,空盘子被舔过似的,增增亮的。

是土匪扫荡过的凄零村落。什么也不剩了。有十几个老乡还意犹未尽,喝着老酒吹着牛b。估计知道酒不好带走,是以决定灌进肚里兜着走。

至于菜,算虎子同学有良心,在素素指挥部的部署下,他从筷子缝里漏了碗菜肴,几个鹌鹑蛋、蘑菇冬笋肉片里的笋、红烧卤鸭里的鸭脖子、糖醋鱼里的鱼尾巴......

吴会萍正在收桌子,房里摆了三桌,现在得赶紧收拾地方腾出空间,要给新人住。

素素干青豆的活儿,清点礼服摄影的东西,见青豆出现,大拍她一记屁股,“我以为你今天住镇上呢。”

“哪儿啊。”

青豆看了眼身后,还是把夹了菜的碗给了陈师傅。四个大米缸里只盛出一两饭,凑上桌上剩的八宝饭,勉强能吃吃饱。青豆都给了陈师傅。

她和顾弈分食一盆冷掉的酒酿小圆子和一大碗糖水菠萝。

陈师傅一个劲儿夸顾弈:“全国总人口只有不到百分之二的孩子能够进入高中以上的学校学习,小伙子不错的,第一次开车开成这样很不错了,今年高考是吧,考完了来跟我学车。”

青豆一口一坨冷硬圆子,心想,再厉害还不是耽误了吃饭。

虎子爸和青豆家亲戚聊成一片,自称是c老九,逗得大伙乐呵呵。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机关单位人员,还以为都高高在上不理人呢。又新奇又亲近,马屁不迭。

家属院就来了王乾一个,倒是一帮受过青松恩惠的小孩都来捧场了,朱洋洋作为大学生也鼎力担当台柱子,接受乡亲观赏,并且喝了人生第一口小酒。

主角程青松被灌得双腿打颤,已经倒在了床上。

冯蓉蓉换了套娃娃领的新人服,头上箍了个夸张的红发箍,两鬓垂几缕发丝,与饱满红唇相映,美得不可方物。

红色当真衬人。青豆看直了眼睛,冲素素说,“新娘子好美。”

“你以后更漂亮。”素素掐她脸,“你以后是大学生,肯定嫁的很好,排场只会更大。”

素素忙活半天,热得慌,脱下外头那件白色羊毛衫,直接系在了腰间。

青豆为素素的潇洒动作震惊。今天她格外漂亮。青豆凑近一看,发现她眼皮上抹上了时髦的蓝粉色眼影:“哇,好漂亮啊。”像一对儿花蝴蝶。

素素眨眨眼:“我让蓉蓉姐的影楼化妆师给我弄的。”

“唔。”青豆想也不敢想。两条小辫儿是她能负荷的全部打扮了,再多就要挨骂了。

冯蓉蓉想给青松擦把脸。他吐了好几回,中午就吃不消了,冯世鹏这个不要脸的,平时没一句好话,到了酒桌上一个劲奉承青松,让他不好推拒。那架势,好像要把青松灌死在酒桌,当场给妹夫收尸。

她心疼他,拎起牡丹花热水瓶倒了热水,摸了摸太烫了,只得不熟练地跑去井边打井水。

井口湿滑,有厚苔,青豆怕她穿高跟再滑了,刚要上前帮忙,便看到夜色中,蓉蓉姐姐冯珊珊使了个眼色,示意蓉蓉别动手。

冯珊珊对着堂屋大喊一声:“阿姨,这井水怎么弄啊。我们这也没弄过。”

吴会萍放下手中的东西,忙赶来:“啊?哦哦哦,你别弄了,身上别弄脏了,我来打。”

程家是口老木井,几块木头包着井边,看着是挺吓人的。村里一直有掉下井去摔死人的传说。小时候二哥调皮,会把青豆抱到井边,威胁再哭就把你丢下去。这时候要是大哥在,都不会允许他玩妹妹。

后来井上就多了块木盖子。青豆不确定现在上面那块还是不是当年大哥随手做的,也许已经换了吧。

井边有个结辘缠着圈粗绳,绳头拴着一个铁环,只要摇下结辘,铁环上的桶便会倒扣下去,绳子承重后绷直。接着,臂力小的可以正转钴辘,臂力大的直接抓紧绳子把装满水的桶拎上来。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确实不适合冯蓉蓉做。

青豆想帮娘打井水,被素素拉住了。

蓉蓉不好意思,站井边拿眼神学了一遍,小声说了句谢谢妈,转身抄起一瓢冷水混进烫水,给青松擦脸去了。

桑塔纳启动,车灯照破漆黑的石子路,一波一波往镇上送客。冯家就来了妈妈、哥哥和姐姐,她爸和叔伯辈的都在“忙”大生意,赶不过来乡下。她这婚结得有些孤单。

这里于她很陌生,水磨瓷砖颜色半青不灰,孤零零的灯泡外罩着圈乳白色的灯罩,映得一室半亮不亮。床硬邦邦的,被子味道怪怪的,皂香夹着霉味,半香不香的。

亲戚被安排住在镇上的招待所里,明天还来吃一天酒。

她听妈妈在门口打了声招呼,听车嗡嗡发动,逐渐远去,感到不真实。像躺在一个不美也不坏的梦里。这里不属于她,她只是误闯了进来。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她窝进青松怀里的幸福。

像感知到她的不安,醉得不省人事的青松张开双臂,把她搂进了怀里,低喃了句:“蓉蓉......唔......”

她往他怀里拱了拱,“在呢。”

窗玻上贴着红通通的囍字,新人躺在鸳鸯被上,晕乎乎跌进幸福。

老远赶来的人不少,虎子和六子张罗挨得住冷的直接坐北京130。大家也困了,赶紧要回去,车子迅速拉了一车乡亲各回各家。

青豆走到井边,翻开那块木井盖,借微光,看清了背面的字。

那是她写的第一个字。不记得哪一年了,三岁还是四岁?当时没有多余使用的纸笔,她跟着大哥拿刀刻了一个“大”。现在这个字里嵌满了苔垢,要不是亲自写过,都不会有人发现。

顾弈蹲下身来,没说话,跟随她的目光,念出了那个字:“大。”

“这是我写的第一个字。”青豆指尖顺纹路摩挲,不舍得挪开。

他颇为认可地啧了一声,“嗯,看得出是第一个字。”

说完,肩上挨了记掐。

素素推开窗户,叫青豆,“豆子,水烧好了,来呀。”

“好的!”应完,她还蹲着。

顾弈问:“烧水干嘛?”

“泡脚,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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