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挠头:“那老七六厂,成吗?我就记得这么一家国营......好像是做镜片的吧。”
“我见习去了,特没劲。根本没多少人在研发。一张报纸一杯茶,全在混日子。”
素素哟了一声:“一张报纸一杯茶还不好?身在福中不知福!给你把算盘,到我的窗口来坐一天,你就知道办公室多好了。”
顾弈一言不发,入神地看蔡明郭达的机器人小品。
青豆仿佛分裂,脑子里塞了两桩大事。她恼恨顾弈置身事外的样子:“我不想待南城了。”
“啊?”
“暑假那周老师说,要是我想,可以试着做编剧。”
“什么周老师啊?”虎子问。
素素知道周老师是谁:“去什么制片厂吗?他给你引路吗?我听说这行都要有个带路人的。”
“我不懂。”青豆一片空白。
虎子门外汉,替青豆考虑:“编剧?这......听起来有点不稳定啊。”
“确实。”素素认真思索,“那他们拍戏你是不是要跟着剧组走啊?那岂不是不着家?”
青豆靠墙站累了,往台球桌上一坐,扎起头发:“好像是。我也不知道。老师说,不一样题材的剧本会采用不一样的拍摄,剧组的分工和流程也是随时变化的。而且编剧也不好做,可能写好多年,都拍不了一部电影。”
“那拍不了有钱吗?”
“要是是制片厂的职工,那肯定有工资吧。”
“你真想做编剧吗?这个可以业余爱好吗?”
“写小说做///爱好差不多,编剧......门道挺多的。”余辉之说,要是真对书写成像故事感兴趣,毕业了可以先做文学编辑,帮编剧打下手收集资料。青豆跃跃欲试,又及时刹住了渴望。一旦选择了,等于放弃自己的专业。一旦选择了,就要背井离乡。这年头,还处在理工科走天下的主流里,而她,还从来没有远离过亲人。
“还是算了。”虎子说,“我想了想,你要是去制片厂,这不就去外地了吗?”
素素也说:“编剧不稳定。”
彩电格子里,音乐欢天喜地,一片祥和。
青豆的心啊,正飘着大雪。
她也知道,写剧本这种事儿离她太远了。至今没有写出过一个见光的剧本不说,真到了制片厂,专业也不对口,还要背井离乡,确实还是在一张报纸一杯茶比较安心。
虎子和顾弈敲烟,各点了一根,素素嘴痒也要了一支。
青豆回头,朝他们摊手:“我也要。”
虎子当她孩子,打她手心:“你要什么要!赶紧想去哪里工作!”
“想不出来。”青豆爬到台球桌中间,盘腿一坐,拿起桌角的烟,咂嘴惊叹,“谁的烟啊!中华!不错啊!”
顾弈冲她摊手,指尖流里流气:“软中华,一根四块。”他好半天没说话,一开口嗓音些许发哑。
青豆夹烟的动作一顿。
他又清清嗓:“开玩笑的。”
青豆还是走了出来,想暂时离开话题。
她擦过火柴,像童话里的小女孩一样,点燃、燃尽、扔掉。她不是冷,仅是没事做。
划到还剩三根火柴,青豆点燃兜里的香烟,默默蹲在巷子里闷了一口。
这是第一次,她感到抽烟的舒服。
那一口白雾吐出去,心扉当真开阔。
尽管,舒展的肺腔没有她要找的答案。
好烦。本来找工作这事想留到开学再烦,好了,那两人一唱一和,挑得她都没心思过年了。
蓉蓉说,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他们就在家属院里,信息多得是。她说,找不到工作就去冯世鹏公司做文职,她上次去看过,舒服得很,还能涨见识,不比机关差。
青豆知道。相比较班上的同学,她生活的稳定性要高很多,但坏的是,她有一些搅事的爱好。
算了,抽完这根烟,再老老实实做乖孩子吧。
青豆吹着冷风,默默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她知道,自己迈不出背井离乡那一步。
木门吱呀一开,挡风帘子里走出来一道颀长。
顾弈没穿外套,单薄地蹲到她身边,两指一搛,将她口中那半截烟送进自己口中:“真想做编剧吗?”
“没。开玩笑的。”青豆学他刚刚那句话。
“怎么?”顾弈吹了口白雾,迷了青豆的眼。
她瞬间跃至香港电影里,头顶是横七竖八的拉杂电线,墙上是黯淡闪烁的微弱灯光,脚下是潮湿幽深的老旧街巷。眼前,是搅弄心绪的负心人。
等雾散开,青豆的目光徐徐聚焦。她等他又吸了一口,不满地说:“你抽掉了我两块钱。”
顾弈懒洋洋:“你那四块又没给我。”
“那我不给了。”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