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说道朝堂之乱,想看他的态度。
他直接言道,有太子,必不会乱。明示他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
最后又一次请他先行,试探其是否真的心存君臣而非功绩。
若是第一次试探是明探,那么第二次试探则是不露声色,若是他先行,那必然后面跟着的是滔天祸事。
看来太子也担忧许安归归来这件事,郭家态度如何。
但太子心思一向深沉,这次试探未果,不代表下次试探也未果。如果真的心怀不轨,恐怕经不住几次试探。
有君如此,郭家如何才能安枕无忧?
从宫门到议政殿,虽然只有半盏茶的路程,但是郭太师却是一盏茶凉到心底。
当年为保太子成事,他也算是鞍前马后,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太子的事情。而今太子不仅不想念恩情,还在步步试探其心思,其心其意都让郭太师悲痛欲绝。
郭太师跟在太子之后,看着太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高耸的白玉石阶,一步一步走向天下万人瞩目的位置,觉得此刻跟着太子前行,脚下是凌冽不融的寒冰,身侧是灼热不灭的烈火。
哪怕是他位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过就是泥犁之所,再无期盼。
太子凉薄,他并非今日才知。
只是那时他心中也有一个流芳百世、载入史书为后世传颂的念头,才不管不顾地去做了。
而今八年流光飞逝,再回头看去,竟警觉自己只不过就是走了北寰将军那群人的老路而已。
肃冬刚刚来临,离春日还有漫长的几个月,万物静寂,静待春来。
但,这偌大东陵都城却是暗潮汹涌。
谁都不知道来年春日,还有哪家可以攀枝成勋,哪家又落雨成泥。
想要在这夺嫡之争里明哲保身,或许只有抢占先机这一条路可走了。
郭太师想到这里,心中似有决绝之意。
*
今日朝堂之上,虽然再也没有泼词入耳,却也是争论不休。
御史言道,六殿下仰仗军权,擅自出兵,亦是藐视国法。杀太子身边大监,便是藐视君上。这两者皆是重罪,不可不罚。
武官反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乌族三番五次范境,六殿下主动带兵出击绞杀乌族有何不可?难不成人人都跟你们这些缩在御史台的魑魅魍魉一般,玩弄嘴上功夫,那边境三国就此归顺我东陵?
这话音未落,又有御史站出,道我东陵□□坐拥强兵百万,民富力强,就算是一时失利,也不过就是暂时。六殿下不过就是夺回本应该属于东陵的地盘,就算有功,也不足以抵过!
武官听这话笑翻在地,道,说这话的人,意思是谁都可以带兵打胜仗了?那这位大人那日八百里军报来临之时,为何不出列请战,脱下官袍换上戎装?现在六殿下大胜,解了边关之危,你们在这里逞事后诸葛、口舌之快?
御史们自知这话无法再接,话都说到这份上,已经无话再说了。
七天争论不休,能说的不能说的、能吵得不能吵的基本都已经辩过一遍了。
武官们冷嘲热讽的重点在于,你行你上,不行就闭嘴。
御史们那点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做文章,基本也做不下去了。
东陵帝坐在大殿之上闭目养神,任由武官与御史们吵吵。
今天忽然御史们无话可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无论怎么辩,许安归平定了南泽战事,解了攻城之危,确实战功赫赫。
大殿之上忽然安静了下来,东陵帝也张开了眼睛,问下面:“吵完了?”
御史们个个跟打了败仗的公鸡,垂头丧气。
看着御史们这样,东陵帝忽然觉得好笑,他仰着下巴问:“所以你们吵了这些天,吵出个什么结果了吗?”
殿下一片安静。
“太子你说说罢。”东陵帝看向太子,既然今日太子上朝了,必然是要来说话的,不然这群御史也不会就说了那么几句就闭嘴了。
太子轻咳一声,行礼:“回陛下,方才御史们与武官们争论儿臣全部都记下了。双方争论的无非是赏还是罚。”
“嗯,是赏是罚啊?”东陵帝问道。
太子言道:“其实这事,无论是谁,都是道听途说,不如陛下招六弟回来,让他亲自面圣述职,听了六弟自己的说法,再言其他岂不是更好?他在东陵北境八年,熟知北境游牧民族的秉性,北境八年国泰民安。此番去南境又夺回失地,本就是战功赫赫,理应嘉奖。但,御史们上奏之事,也是兹事体大。这些年东陵推行新政仰仗的就是国法严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皆是立在国法之中。我想六弟是一个明大理之人,此番回来述职,定然不会怨怪御史台多番严厉上表。”
帝君听了太子的话,心中止不住地冷哼,不管怎么说太子总算是没有在明面上阻挡许安归的归程。
区区御史台的奏表,怎么可能真的让许安归落罪?
“众卿,还有什么意见吗?”帝君抬头,看向大殿之下文武百官。
百官皆是沉默。
“行吧,翰林院就太子方才所言拟一旨,拿来给孤看看。”帝君看向翰林院刘承旨。
刘承旨立即出列:“是。”
“百官还有什么要上奏的吗?”东陵帝问了一遍,发现无人上前,“散了罢。”
*
散朝之后,东陵帝回到寝宫,随后不久太子便来请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