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靠上椅子,对竹帘子外说:“赵大人,久违了。”
林骁见谢骛清开了口,上前卷起了竹帘子。
乍一相对,对面的两人都得了失语症一般,盯着谢骛清。
楼下的哄笑声,更将此处的安静衬出来。
谢骛清是万年不变的军装内搭的白衬衫,不随时移,不随境变。
“昨日……”那位赵大人慢慢地问。
“昨日在此的,正是谢某人。”他看着他们。
赵大人一时语塞,不知当如何开口,他在满清官场纵横数十载,匍匐于日本人膝下多年,都有生存之道,倒是见了这位传闻中落败的谢少将军,找不到寒暄的门路了。
谢骛清打量对方的装扮:“如果我没记错,大人曾在山东任职过。”
对方本就因为谢骛清突然出现,震惊失语,再被谢骛清如此一问,更是心里发寒,他不过见过谢骛清一面而已,谢骛清竟连他初入官场的经历都查了个清楚。
“说起山东,我记起一桩旧恨,”谢骛清直接道,“1928年的济南,外交官蔡公时为保军民和日本人交涉被绑,被割去耳鼻舌,挖去双眼,为国捐躯。此事,大人应该知道?”
那人被问得哑住。
谢骛清又道:“那年,济南被日本人屠城,前后死伤军民一万七千余人。此事,大人也该清楚?”
他又问那位赵大人:“吾心中有恨,不知大人心中有的又是什么?”
谢骛清的几句话,让那位赵大人更是语塞,草草抱拳,离去,
倒是那位太监,在走之前,特地来谢骛清面前规规整整地行了一个旧礼。
太监为了济南的事,曾求主子出面说情,也因此事对倚靠日本人的主子失去了追随信念。他曾想复辟满洲国,为此奔走卖命,在这几年全想通了,复辟如此的满清,又有何用?
太监站直身子,将灰色袍子理了理,正要走,被谢骛清叫住。谢骛清从白瓷盆里捞出一个浸着的冰桃子,递给那位老太监:“祝小培难得开三日的场,不如听一曲再走。”
那老太监不好推辞,捧着桃子,落了座。他怀里像揣着个炭火盆,将桃子从冰握到热,都琢磨不出这位谢少将军的意思。半小时后,有个小厮跑上来,对着老太监耳语:“赵大人……被枪杀了,两条街外。”
太监先是脸色转白,随即又是庆幸……捡回了一条命的庆幸。
小厮轻声讲:因是在三不管,无警署来管。拉黄包车的本想把车丢下,舍不得车,找人帮忙将人倒在了路边,拉着车跑了。人晒在大日头下的妓院门外,被嫌破坏生意,寻隔壁赌场的人找了块布盖上,扔到了后巷子……
老太监屏退小厮,心惊肉跳着,几次观察谢骛清,想看是否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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