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放心,我有分寸。”他道。
“看得出,你是个谨慎的。”接骨先生又隐晦道。
林骁送走接骨先生后,为他端来准备好的早餐。他喝了小半碗白粥,隔着竹帘子缝隙,见她没睡醒的意思,踏下心,让人腾空了厢房的木桌子,把公务挪到了隔壁。
他一坐到厢房椅子上,发现大家喜气洋洋的。
这是唯一一夜,他没睡好,大家反而跟着高兴快意的。
谢骛清不大习惯下属们像看待新郎官一般的笑容,用钢笔敲了敲文件,让众人正经起来。有人顶着他的严肃目光,小声问:既是新婚了,喜糖总要有的。
又有人说:跟着将军十来年,喜糖都不给吃,太不够意思。出生入死的,总要有个念想,有个盼头,沾沾喜气……
谢骛清沉默地瞅着他们。
最后,他一瞧林骁,林骁立刻记录在案:买喜糖。
***
何未从裹了一夜汗的床单和枕头上清醒过来,浑身散了架似的。
这滋味比当初学骑马,硬是骑着一匹成年战马从山顶颠簸到山脚下,还要折磨人。她想,这男人嘴上说老了,其实还是精神十足,就是常年战场上下来的……不一样。
等心里腹诽够了,她摸到身上盖着的那件白衬衫。
如此热的盛夏,薄薄的一层白布料被睡得半湿。她摸到领口的一颗纽扣松了,筹谋着稍后找针线缝缝牢……
如此放空地想了会儿,她终于懒洋洋地穿上衣裳,下了床。
没梳子,以手指凑合着梳起了长发。
她在满院子的热闹里,掀开竹帘子,走出屋子。院子里到处是人,唯独谢骛清不在。
王堇端着刚洗过的一盘葡萄过来,见到何未就笑着说:“有客人在戏楼找二小姐,少将军问了两句,自己去了。刚过去。”
第46章 烈酒醉繁花(3)
戏楼包厢里端坐的,正是昨日来过的假日本人,他照旧穿着和服,和老太监一起等着。为盐号,这也算三顾茅庐了。
因是祝小培连唱三日,此处成了这几日天津卫最热闹的一家戏楼。
那太监听得惬意,翘着二郎腿,那假日本人心神不宁,手里捏着一串珠子,捻着……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声声不轻不重的敲击声,像手杖落在木楼梯上。两人望向竹帘内挡着的内间,只见一个男人慢慢地、一步步走上楼梯,手撑着手杖,越过被撩起来的竹帘子。
在身边人的帮助下,高背椅被搬正,他坐定,将手杖倚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