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送礼之人都这般说了,她还能如何。
总不能真当着主人的面儿,将物什送还,再由着他那轻视万物的性子,将这物什给扔了吧……
氛围霎时间静了下来,并肩而立的二人谁也不曾开口。
直至皎月渐趋失了原先皎白光辉,直至墨砚渲染般的天幕渐渐染上浅青色调,直至那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仿佛世上最美的乐章一般响起。
薛海娘心下咯噔一跳,清丽精巧的脸孔扬起一抹久违、发自内心的笑,随即近乎是下意识般,脚步微抬,险些要冲入房内,却在转身那一刻生生滞下,似是缓过神来,身侧尚有南叔珂这一大活人在。
她欠身施了一礼,“海娘替婕妤谢过殿下一路相护之恩。”
南叔珂默了半晌,素来巧舌如簧,擅于寒暄的他难得仅仅是微张着唇,却始终未曾从口中溢出一声半句。
哽咽在喉的千言万语滞留唇边,终是只化作一道笑弧凝结唇角,清隽儒雅的脸孔上是道不出的儒雅风流,恰如他以往做派。
“好生侍奉你主子,莫要叫她糟践了你一番忠心。”
南叔珂想,他终是不知薛海娘待梁白柔耿耿忠心的缘由。
他想,莫说这半道上相遇的主仆,即便是自幼服侍,一路相随,怕也极少人能做到如薛海娘这般,以命相护,先对方喜,先对方忧。
他自问生着一双通透犀利的眼,梁白柔无主见,却敏感多疑,而薛海娘恰恰相反……
二人这般性子,且先前又生了芥蒂,只怕二人间生了龃龉乃迟早之事。
薛海娘入了内室,见产婆正抱着一襁褓婴孩好生哄着。
薛海娘凑上前细瞧,那襁褓婴孩真真是生得肤若凝脂,娇俏可人,因着尚小,是以瞧不出眉眼轮廓,可那嘴儿却像极了他生父那般,薄而纤巧,轻轻一抿仿佛便要瞧不见一般。
一时间,薛海娘只觉心头如打翻了的油盐酱醋,涌入千万莫名思绪。
这孩儿。
真真是像极了前世她孩儿出生时那般。
同样是像极了作为生父的南久禧。
“海、海娘——是,是皇子,还是,是公、公主?”
悠悠转醒的梁白柔鬓发凌乱,额前青丝更是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声音低哑无力,气若游丝。
她一醒来,也顾不上旁的事儿,便念起从腹中掉下的骨肉,是可以叫她自此后平步青云,荣宠不衰的皇子,还是可有可无的公主。
薛海娘怔忪,缓过神来才看向产婆,那产婆得令,笑得一张生着褶皱的脸儿跟朵花儿似的,她将襁褓婴孩轻轻放在梁白柔身侧。
那襁褓婴孩仍是熟睡着,睡得极安稳,仿佛世上任何事也再难扰他清梦一般。
产婆俯身向梁白柔叩首贺喜,“恭喜婕妤,贺喜婕妤,您得的是皇子呀。”
谁都晓得圣上膝下子嗣单薄,而南朝皇室素来重子而不重女,诞下公主,若得圣上喜爱便罢,其母也能得些赏赐。可若是不得圣上喜爱,而其母又不得圣心,怕是事后也仅能得个按规矩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