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穿透雲層。
逐漸明亮的雪白世界,起了大霧。
白色世界寂靜,除了風聲,偶爾才能聽見幾聲鳥鳴。霧中有處山壁,飄出些許灰煙,一會兒便與霧水融在一塊,失去蹤跡。
杜丹是被柴火燃燒的味道給喚醒的。
她就那麼陡然驚醒,身子打顫似地抖了下,同剛夢見從高空墜落般地心臟砰砰直跳。她趴在地上,平復了會兒心跳,接著悄悄伸展四肢……
身體能動了。
「醒了?」
她狠狠一激靈。
像個做壞事被抓包的現行犯似的,杜丹頓時僵硬,心裡多渴望此時的自己能隱形。可惜這願望沒丁點實現的可能,於是她只能像隻不想面對現實的鴕鳥,趴在地上不動──裝睡。
「餓了就過來吃東西。」那冷漠的嗓音似乎不在意她是睡是死,反正將話交待了,便不再理會她。
杜丹趴了好一會兒,趴到肚子覺得餓了。
不過讓她決定起床面對現實的,非飢餓,而是「那傢伙」很平靜,看不出有要為難她的意思。看樣子那渾蛋雖然佔了她的身體,可並沒有毆打或凌虐人的打算,這讓杜丹緊繃的心情稍安。遇變態已經夠慘了,她可不想要那變態後再加些措詞……例如變態殺人狂什麼的。她覺得自己已經受夠刺激了。
悄悄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杜丹終於坐起身。
謝天謝地,那傢伙幫她穿了褲子。
這點善意在這時刻已彌足珍貴。
早晨的和煦日陽從洞口處灑進來,照亮了一正燃燒的火堆,和正架火堆上烤的一破鍋,以及鍋前的一道身影。
杜丹窸窸窣窣地朝火堆靠近,那鍋前的傢伙沒朝她看過來,這讓杜丹壯了點膽子,偷打量那「凶手」。
也不知道是光線或情緒影響,杜丹覺得這傢伙沒昨夜印象的可怕,雖然他瞧來依舊有幾分怪異,膚上不知是瘀血還是胎記的斑塊顯眼,卻沒了昨夜感受的那般猙獰。
昨晚一個照面自己就被放倒的事實,讓杜丹清楚明白若對方想要她的小命也不過舉手之勞。反正事情都發生了,比起失貞這種彷彿屬於另一世界的字詞,她更看重的是自己這條小命。
在這種情況下,「凶手」的長相能別太嚇人,對她來說至少可以別再造成更多心理上的壓力。
就在她來到火堆旁時,兩人目光對上。
「吃吧。」
杜丹頓了幾秒,點頭。
她的布包應是被他搜過,原本包裡的一疊餅被放在火堆旁,她從剩下的三塊餅裡掰了半塊,鍋裡是混著不知什麼根莖葉菜的清湯,聞著味道淡淡的。她默默啃餅,撈了些湯水喝,當她停下動作時,四隻眼睛再度對上。
也是這瞬,不知怎地,杜丹心裡閃過一股奇異。
谷逍遙看著眼前這小不點,眉毛不禁挑了挑。
對於一個剛失去清白、且直接面對凶手的女子而言,這傢伙的冷靜簡直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樣挺好,他耐性向來不怎樣,能省去一頓哭鬧煩心對誰都好。
「我可以應妳兩件事。」他突然道。
杜丹沒料到會聽見這話,明顯一愣。
「看妳要財寶還是有什麼想望,力所能及我替妳辦到。」說到這,他似乎想了下,又補道:「就是妳有什麼仇家,想要誰死也行。」
杜丹臉皮一抽。
不過比起這傢伙煞氣十足的發言,更讓她雲裡霧裡的是,怎麼聽起來這傢伙好像是要……花錢買她初夜?
「……」這突如其來的發展讓她有些跟不上節奏,導致她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谷逍遙見她呆愣,也沒催促。
兩人就這麼相對無語地互瞪了好一會兒,隨著時間拉長,杜丹臉上表情也逐漸怪異,谷逍遙發現了她情緒上的變化,卻不清楚是何由來。
「有事可說。」
再次聽見他的聲音,杜丹那詭異的表情更濃了。
「……你是誰?」
「谷逍遙。」他大方報上了自己名字。
「……名江船上那人是你?」
「是。」
……杜丹的表情跟便祕了三個月一樣。
難怪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她想起他是誰了!
由南到北一路遊歷,見過的人不計其數,但總有那麼幾個讓杜丹印象深刻的。
眼前這人就是其一,而且過程相當坑人。
事情發生在幾個月前。
在水承碼頭邊發生那撞船事件時,杜丹用cpr救了不少人後,搭船離開水承。結果當天半夜突然冒出個人,將本睡得香她架到船尾去,威脅她不說清楚她那招「救溺把式」師承何處,就要把她從航行中的船上丟下江去。
睡夢中的她莫名其妙遭劫持,也虧早先編好的那套說詞她已經說了好幾遍,即便迷糊仍能張口就來,但還是費了好一番口水,才讓那個人信了她那招救溺把式的來源。
因為在船上與那傢伙僵持許久,她對他那沒什起伏的低頻聲線,以及火花下的輪廓樣貌印象不淺。
第一次見面威脅要把她丟下船,第二次奪了她的身子……認出這傢伙她可沒半點他鄉遇故知的喜悅,反倒讓她一陣胡思亂想。
離水承這般遠了竟再遇上,難不成……這傢伙一直跟著她?!想到有此可能,杜丹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