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正還以為自己眼花,可杜丹一回應就給了他回答。
真的是那奇怪的姑娘!
他堆起了笑臉,快走幾步上前。
「一別個把月,杜姑娘近來可好?」
「挺好,謝謝魯管事關心。」杜丹也笑得開心。「見到魯管事我才給想起錢公子說過你們是京裡人,也是巧了。」
兩人心裡都是意外。
杜丹對魯正很有印象,當初她雖是和他的主子,那位錢公子交流得多,但魯正一路相陪,存在感亦不弱。
至於魯正對杜丹,更是想不記住都難。畢竟當時在水承撞了船落水,若非杜丹出手,用了那招詭怪手法將小當家救活,他都不知自己該如何回京向主家交待。
於是現下這巧遇,一個他鄉遇故人;一個好比見到救命恩人,都覺驚喜。
「杜姑娘是進京玩呢?」
魯正笑問道。
仔細看,杜丹和個把月前見到的模樣差不多。小矮個,眼睛圓又大,髮型樸素,膚色深麥如一般村婦。
其實光看臉蛋,杜丹臉盤小巧,五官秀氣,眼有神,是有特色且極為好認的面孔。可她造型實在太不起眼,身高又不達標,往人群中一站,立馬被埋沒於眾人之中。不怪魯正乍看有些不敢確定。
「噯,剛到幾日!」杜丹也笑。
「住哪個客棧呢?京裡客棧掌櫃大半我都識得,杜丹姑娘遠來是客,魯正可得好好招待了。」魯正一臉親切。他這態度,要讓認識的人瞧見,可能都會以為眼前這人有什麼特別來頭。
「魯管事太客氣了!」
「應該的,應該的。」魯正態度真誠不過。「當初咱在水承走得急,沒來得及謝過杜姑娘,這事一直被我擱心上,睡也睡不安穩,終於再見到杜姑娘,若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說,可千萬別客氣。」
魯正態度一點也不假。主子大過天,若當初杜丹救的人是他,搞不好他還不會如此激動。但她救的是錢清貴,這恩情就不可估量了。
杜丹聞言,也不直接駁了對方心意,於是半開玩笑地說:「噯,那魯管事可是晚了半步。」
「哦?」
「魯管事應還記得咱們頭回見面是在前灣城,我在那兒弄了些南貨,今兒個來東市就是打算做筆買賣。這不剛談成事。若是早幾刻鐘,我就是腆著臉也要求魯管事幫忙指點明路呀!」
魯正又是意外。
此時杜丹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繼續道:「不過幸好咱也不迷糊,花了兩日探了價,雖然價格沒談得漂亮,也沒虧了,咱初來乍到,沒虧就是賺,魯管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瞧她一副小心得志的得意模樣。
魯正被她表情逗樂了。
「是這個理。」他點頭。
被杜丹這麼一打哈哈,兩人談話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魯正也沒再追著說那些感不感謝、客不客氣的話,反倒像是熟人重逢,簡單閒聊幾句。
不過從閒聊中,杜丹得知後面那間珍物閣就是魯正主家的產業。
也就是說她曾見過的那位錢公子,和珍物閣的錢家,乃同一家。
*
與杜丹別過,魯正直接往鳳臨飯館去。
他進到飯館,不用人招呼,直接往二樓走,來到一處敲了門,進了包廂。
包廂裡,已經用過膳的錢清貴正在喝茶,手邊一賬本。
把賬本帶到飯桌上看,要是別人,魯正早開罵了。可誰叫這是主子。
「五少爺。」
「魯叔來了。」錢清貴抬頭給了個笑臉,接著繼續喝茶,看賬。
魯正走到錢清貴身邊,跟他報告了先前交待的事項和幾家鋪子反應上來的問題。
錢清貴頭低著,看著自己手上的賬,偶爾應和幾聲,也不知聽了多少。
但魯正依舊說得詳盡。
他很清楚,錢清貴不只有在聽,還聽得仔細。在錢家裡,但凡有十年以上資歷的掌櫃、管事、小廝,可沒人敢隨便應付這「看似」和藹的五少爺。更別說魯正還是錢家土生土長的家生子。
這位五少爺的心性脾氣,魯正可是再瞭解不過。
花了些時間將事都說過,魯正便熄了音,稍稍退至一旁。
過了十來個呼吸後,才聽到低頭看賬的錢清貴回了句:「嗯,知道了。」
一個停頓後,錢清貴又繼續道:「商隊那讓喬掌櫃過去,再讓錢思聯繫穆頭兒,那皮毛兩日內不給說法,就讓他來年別進京了。那四個傢伙遊完街回去該怎麼修理問二哥,修理完了就好菜好肉養著,錢家養他們一個冬。」
魯正低聲應下。
包廂再度熄了聲,只剩下錢清貴看賬、喝茶時的動作引起的瑣碎雜音。
又喝口茶,將杯子放下後,錢清貴再度抬頭,一臉笑意地朝魯正望去。
「魯叔,還有事?」
魯正多站了一會兒沒走,果然立即就引起了這位的注意。
魯正心裡略一猶豫,還是決定坦白。
「小當家可還記得前灣那位杜姑娘?方才我在街上遇見她了,與她聊了兩句。」
錢清貴眼皮微挑。依舊笑臉盈盈。
魯正知曉主子這是要他繼續往下說,於是便把剛才街上遇見杜丹的經過,包括兩人聊了什麼全又講了一遍。
聽完後,錢清貴表情就微妙了,還是笑,可不像剛才笑得溫和,而是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瞧來活潑許多。
「挺好。」
這兩個字是不是真挺好,魯正其實不敢確定。
雖然他打心裡覺得杜丹是救命恩人,但也知道小當家他……特別反感被人吃豆腐。
雖然當時事出緊急,但對階層分明的現代人來說,冒犯便是冒犯。究竟杜丹舉動是救命有功亦或是個登徒子,左右不是魯正能定調。身為下人,該如何如何,其他就是操心也操心不來。
「花時間探路做買賣,還賃了屋,她這是打算在京裡久待吧。」錢清貴的聲音將魯正思緒拉回。
「應是。」魯正低頭。「不過杜姑娘非本地人,是待多久亦不好說。」
「嗯,再遇見時,替我約她一聚。水承的事我還沒親自道謝呢。」錢清貴笑道。
「是。」
「行了,事別給拖久了。」
「正知道。那我便將事交待下去了。」魯正欠身。一語雙關。又與主子應和了兩句,便退出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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