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日如炎。
幾匹駿馬奔馳在官道上。
待前方城牆漸近,城門模樣清晰,馬匹速度未見有慢。
只見一騎徒然加速越眾而出,城牆上的官兵見清此人模樣,急忙朝下大喊:
「開城門!開城門!相爺回來了!」
朱紅大門開,馬兒長驅直入。沾染了一身黃沙的東方穆謹褪去身上斗篷,下馬換了車,在車上交待幾句後,沒回宅,而是直接趕往宮內。
「玄岳三皇子上月初與玄岳太子起了衝突,三皇子丈人手握黑石軍,如今人心浮動,雖不能一槌定音,可有狄將軍坐鎮,即便能拖過冬,此戰於我大翼已不成事。」
聽完宰相報告,椅上的那位扯扯脣。
「你這趟去得可夠久。」
面對這毫不相關的一句,東方穆謹面色不變。「關口苦寒,春後雪化水,路上難走,便多留了時日。」
皇帝冷冷一笑。「信你我就驢了!」
東方相爺垂下頭,不為所動。
見狀皇帝撇撇嘴,嘖了一聲,身子換了個姿勢。
「行了行了,早知道那虎頭三肯定會鬧騰,便讓他們自己鬧去。」理理那戰事,皇帝接著手一擺。「倒是你快回去,省得母后又來找我。」話語間掩不住的頭疼。
東方穆謹露出淺笑。
見他笑容,皇帝不爽了。
「你這性子也該改改,這兒避那兒躲,成了丞相亦老往外跑,都快三十了,你這般躲還能躲過幾年?」
東方穆謹復低下頭,平靜道:「臣離京全為公務。」
「信你就驢了!」
「臣說的全是實話。」
還是那句老話,只是這傢伙就這模樣,這位相爺在朝堂上任勞任怨,可下了朝,對這兒時玩伴,皇帝卻是拿他沒太多辦法。
一肚子火氣無處發,讓人更感煩躁。
「行了,快走快走,見你我胃口都不好了。」只見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像趕蒼蠅似地把人趕走。
離了宮,東方穆謹這才回了相府。
洗淨一身風塵,皇上讓他三日免早朝,說好聽是辛苦他舟車勞頓要他多歇歇,實則不准他拿公務藉口,回家盡孝道去。
雖未成親,可老相退位。在新皇欽點這位東方家長子成為新相時,東方穆謹便搬離國公府,自立相府。
本來就忙碌的他,離了家,更是不見蹤影,明明都在京裡,國公夫人想催婚卻難找到人,只好多方求援,最後皇帝便遭了殃。
東方相爺也明白,卻沒想理會。不過孝道還是得盡,至少這三日休沐,總得找一日回去。
想到娘……東方相爺也是無奈。
可再怎麼無奈,休息了一日,隔日東方穆謹還是早早便回了家去。
先是與父親說了些北邊與朝堂上的事,再來便給懷胎十月生下他的那位給拉了去。
一番疲勞轟炸,相爺業務純熟地應付完娘親,從她院裡出來後,去了三弟那一趟。
見見自己那出生了幾個月開始學著坐卻不穩當的小侄子,賞了幾樣精緻童玩,接著便讓三弟給拉到書房說事。
「大哥你可回來了,娘這個春不曉得進宮幾遍,頻邀各府夫人上門,徐大人和方大人都來找我打探了。」
東方穆禮忙跟大哥報告起近來狀況。
相爺如今已經二十有六仍未婚,國公夫人為人父母的心思,眾人能理解體諒。
可礙於那位正主的避婚往事簡直罄竹難書,即便國公夫人動作頻頻,可被問上門的幾家,摸不清相爺本人心思前,誰也不敢應下,只能偷偷摸摸私下詢問,免得婚事沒說成,還惹一身臊。
「不理會即可。」
「大哥說得簡單。」東方穆禮苦笑。
「娘找你當說客?」相爺眉輕輕一揚。
「還用找?娘只差沒每日早晚嘮叨,素素與娘在一起時間長,娘與素素交待,素素也只能回頭找我說,就是我把話當耳邊風,這風吹個不停,吹得耳朵疼呀,難消受。」
東方穆謹一笑。
「我命神娘知曉,強逼我不得,也只能說說,任她便是。」
「大哥可是要置咱們於水深火熱中了。」東方穆禮嘆氣。
他當然也知大哥命神,那是國師親口確認的,堵得娘沒轍,只能嘴上嘮叨,只是這嘮叨久了,功力越發增長,可苦了他們底下幾個兒子和兒媳。
東方穆謹倒好,這位相爺自立一府,又公務忙碌,久久才回大宅一趟。且他為長,又居宰相位,娘就算與他嘮叨,亦不可能過了分寸。
「大哥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早點成親罷。」
知道這是弟弟積怨已久的怨嘆,東方穆謹也不惱,反笑道:「方回京,每個見我的人都是這句,說得像是我打定主意不成親。只不過沒尋著那對象,真尋著了,自然不會拖著。」
「你那對象再不出現,我哪天耳朵受不住,也就學娘去尋國師要說法了。」東方穆禮知大哥不喜談這事,話至此,便沒再往下,轉了個話題。
東方穆謹忙,四位弟弟亦是身居要位,不得閒,聚一塊自是好一番關心問話。
稍晚幾位弟弟亦回了大宅,一家人全聚一塊,國公府一頓熱鬧。
今日東方穆謹便在自己的舊居住下。
才收拾乾淨,二弟東方穆守便來了。
這位自個兒尋了處坐下,下人上前倒了茶。他拉扯幾句後,便問到那位許久未見的傢伙。
「大哥剛從關口回來,小將軍人可好?」
「有仗打,營裡隨他指揮,逍遙得很。」
東方穆守大笑。「那傢伙可比大哥厲害得多。」
東方穆謹亦笑。
同為大齡青年,自己在京裡被逼婚得耐著性子周旋,那傢伙乾脆,直接請戰往關口去,一守便是三年不回京,柱國夫人怕是都要氣瘋了。
「關口那可還好?大哥前腳走,後面就傳消息過來,朝上緊張得緊。」
「初春時玄岳攻得凶猛,幾番苦戰,大半糧草毀於火攻,著實緊張。我到關口時英君衝著我大呼小叫,道已是幾日沒吃飽。」
「還能喳呼,我瞧那傢伙還挺有力氣。」二爺揚眉,雖知其凶險,可還是中肯地分析了句。
相爺笑而不答,認真道:「此戰不容易,玄岳太子藏得深,此人比外人所想有能耐,要不是上月初那玄岳三皇子不知為了何事與太子起了衝突,虎頭三的丈人掌玄岳黑石軍,營地那兒頓時不穩,我瞧英君還有得受。」
東方穆守蹙眉道:「玄岳皇帝也不長進,都綁了咱們多少農人過去,至今仍未弄出東西,那玄岳太子真有能耐,便將農事弄好來罷。」
說來兩邊戰事不外乎是為牲畜為財為名聲為糧,尤其玄岳農事不行,鬧了荒在自己地上摳不出糧就往外搶。作為鄰居,也是各種遭殃。
東方穆謹淡然道:「玄岳地荒,與咱們這兒大大不同,此事沒那麼容易。」
兩兄弟聊了好一會兒,東方穆守給了兄長一張帖子。
「這魏子魚給的,說是明日的宴,讓大哥你一定要賞光。」
「醇水行館?」
「嗯,在清山那。大哥入春便往北去,不知曉近月來京裡的熱鬧。」說到這兒,二爺似是想到什麼,陡然笑道:「這地方爹爹四月時去過,聞大人給做的東,他回來讚不絕口,道是有機會能去瞧瞧。」
東方穆謹瞧了瞧帖子,漫不經心問:「有何門道?」
「據聞是錢家那位美人的手筆。那位不愧被叫聲小當家,入了妻門,照樣能折騰出大事業。」東方穆守便將這段日子越發紅火的醇水行館與大哥說說。
不聲不響開張,不過個把月便紅火。
尤其醇水行館那規矩──
大富人家,無人領路,不得其門而入。
有人領路者,無錢,卻又花銷不起。
一時間,入不入得醇水行館,似乎成了測試一個人人脈、財力是否兼俱的試煉場,搞得就是沒興趣的人也怕在背後被人說矮,拼了命要進去一趟。
「大哥不知這段時日多少人拿清山那處行館做起較量,我瞧許多傢伙都在暗地求門帖,那東家光發發帖子,人情便收獲大了。」他笑。「不愧是大商本事,一手發帖收獲人情;待人拿帖入行館,再收獲銀兩。」
東方穆謹聞言揚揚眉。「這般商事圈套倒也立得巧妙。」
「若只是弄些規矩,倒不至於那麼多人去湊這熱鬧。」二爺道。「聽聞那行館裡賣的玩意新奇,菜色有墨水,其中內涵,爹都說值得親自去體驗一趟。」
能讓國公如此稱許,便能說明有其精妙之處。
東方穆謹也被勾起了些許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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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謝謝我是一颗小豆子送的禮物~~還有不離不棄的各位~~果子感動qq(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