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要遮掩,他索性也不拆穿。
迟早能等到东窗事发那一日。
秦姑姑被带走,引起勤政殿宫人们好一顿猜测,宁湘出去走了一圈,见人人都往自己脸上瞧。
回头宣明繁又留她伺候午膳,宁湘摸摸脸,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一碗鲜香四溢的鱼汤已经放在面前。
宁湘站在案前,莫名其妙地看着那碗汤:“这是……”
“喝吧。”
精致的汤匙落在玉碗中,奶白的鱼汤荡起圈圈涟漪。
“御膳房做的,没毒。”
宁湘一动不动。
她偏头,认真去看宣明繁的脸色。
温和平静,并无奇怪之处。
但她莫名觉得他对自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宣明繁不喜荤食,膳桌上怎么平白无故就出现一碗鱼汤了。
她略惶恐地想,别不是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吧?
宁湘心中忐忑,觉得自己瞒得滴水不漏,除了昨日拒绝太医诊脉表现得激动了些,寻常人也只当她是受刺激后情绪激动罢了。
宣明繁莫不是看出什么了?
数日前季翩然送来的乳鸽汤还有阴影呢,今日再喝汤,不会又控制不住吐出来吧?
好在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御膳房的手艺实在好,鱼汤洁白无腥,喝进口中没有任何不适。
这几日为了保持身段,宁湘吃得并不多,且宫女的膳食多清淡少味,半夜饿醒不说,也馋得慌。
好巧不巧的宣明繁就留她下来侍膳食。
他以往都是一个人吃,不让宫人伺候的。
宁湘捧着碗胡思乱想之际,宣明繁轻轻敲了敲桌面。
“有毒?”
“……没毒。”宁湘一口气喝完,小小地打了个嗝,忽然想到宣明繁在跟前,做出这动作实在不雅,欲盖弥彰的偏过脑袋轻咳了咳。
秦姑姑不见了,晴雨也不见了,宫里似乎一下子变了天。
凛冬悄然而至,晚间一场大雪簌簌落下。
醒来时天地一色,满树银花。
肃安大长公主托着手炉,站在廊下看宫人们清扫积雪。
门内是一身红衣的季翩然端坐案前抚琴助兴,琴音袅袅,娓娓动听。
一曲毕,大长公主叹息一声:“这么好的琴音,没叫皇上听见,真是可惜了……”
季翩然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已经冰凉的双手,面上却仍是娴静温柔之象。
“皇上忙于政务,无心风雅,翩然拙技,恐不能入眼。”
“你所学琴棋书画都是出自名师教授,你若居第二,这京中贵女里倒无人敢称第一了。”
寒风凛凛,公主站了一会儿就失了兴趣,进门来看见季翩然微红的指尖,把手炉递过去。
“多谢殿下。”季翩然垂首接过,声色温柔,“多亏王爷王妃栽培,殿下器重,才有翩然今日。”
公主面露赞赏,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很喜欢你。”
“只是近来我瞧着宫里事多,从前兄长安排在勤政殿伺候先帝的人,被皇上一一清了个遍。兄长让我帮忙,我一个外嫁的公主,又能有法子,如今看来唯能指望你了!”
季翩然目光微动,低眉顺目道:“臣女微薄之人,身无所长,不知该如何为殿下分忧?”
“到底不是嫡亲的子侄,我们与新帝之间隔着那么一层,他又处处忌惮荣王,如今连身边伺候的人,都能狠心舍弃了。往后还能说得上话的,当只有枕边人了。”
公主含笑望着她,握着她已经暖和的手:“这勋贵世家中,少有比你出色的女子,倘若你能得新帝赏识,他日踏上后位犹未可知!”
季翩然抬眼:“殿下的意思是……”
“我这里得了几味奇香,皇上念佛,想也爱香道,你拿去勤政殿与皇上鉴赏一番。”
大长公主显然有备而来,精致的香盒送至面前,季翩然眼也不眨地收下。
“翩然记下了。”
“化雪了,天冷,你也别弹琴了,回屋歇着吧。”一面说一面施施然回内殿中去了。
身后贴身婢女接下香盒,忍不住嘀咕:“先帝大行,宫中禁乐百日,这么冷的天殿下还叫小姐弹琴助兴,倒像是您自己要弹似的。”
季翩然淡淡一笑,搁下手炉:“皇上都不计较,怕什么呢。”
婢女虽是荣王府的人,同季翩然一同长大,情分自然深厚,想到大长公主和荣王的计策,替自家小姐不平。
“您是功臣遗孤,受朝廷嘉奖,理应厚待,何必这般忍气吞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