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稍间安置,金氏叫人打来温水伺候两姐妹净面,又去外间吩咐布置。屋内便只剩下姐妹两人一左一右相对而坐,温慈安静等着,温慧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好半晌,她突然道:“温慈,你已经恢复了记忆是不是?”
温慈抬眼看去,温慧之前痛哭过,这会儿双眼还是肿的,脸颊又消瘦,再也不复之前的丰腴和鲜活。看着她的目光怀疑、戒备,还有不易察觉的哀伤。
温慈叹了口气:“姐姐,若你说的是我六岁之前的事,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便是我不曾摔伤头失去记忆,那样小的时候的事我又能记得多少?难道你都记得吗?”
温慧没有说话,眼睛却眨了眨。温慈见此慢慢坐直了,忙问道:“难道姐姐你当真记得么?那你知道我的身世吗?我到底是不是母亲的女儿?若不是又是谁生了我?她又在哪里?还有当初我又是怎么摔伤的?姐姐你能告诉我么?”
她问一句温慧的脸色就变一变,呼吸渐渐急促,最后下意识摇头道:“我都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说罢便低下头,任凭温慈追问,都闭口不答。也不再问温慈是否恢复了记忆。
温慈也如她一般又沉默下来,拿帕子沾了沾脸,掩住嘴角讥诮的弧度。
金氏进来时察觉两姐妹之间的气氛疏离又有些怪异,却也没有多问,直接到温慈下手坐下,温声道:“王妃娘娘,您可还好?”
温慈摇了摇头,眼睛就红了:“您何必如此客气,母亲不是说了么,我不是她的孩子,这个王妃我还有没有资格做,都是两说的。”
然而就算温慈不是李氏生的,她也必得是李氏的孩子。否则事情闹大了那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别说温家,便是李家甚至他们这些姻亲都会受到牵连。
金氏深知此理,但温慈年纪小,这些年又被养得软弱,见识又少,自然会忧心不安。
可这样的温慈对如今的他们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能将她□□好了,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想必她定会愿意乖乖听话。
她拉过温慈的手安慰道:“您大可不必担心,您与信王可是陛下圣旨赐婚,您自然是堂堂正正的信王妃。”
“可母亲说我不是她的孩子……”
果然目光短浅,金氏笑:“表婶今儿就托大与你说道几句,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温慈乖乖点头:“您愿意教我,我自然是愿意听的。”
好在听话。金氏笑了笑,道:“虽然表婶不知道你母亲为何说那种话,即使万一你不是她生的,可你是上了族谱的,族谱上面写着你是她的嫡出二女儿,那你便是她的女儿。”
她见温慈有些懵懂,细细为她解释:“不管你是嫡出还是庶出,只要你是记在你母亲名下,从祖宗礼法上来说你与你姐姐是没什么两样的,只不过流有一半不同的血罢了。而且你如今是陛下钦赐上了皇家玉牒的信王妃,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如此,你是庶出亦或嫡出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首先名分上来说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再是正妻养大的,那也是从侍妾的肚子里出来的,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嫡女,若是别人知道了,便是碍于她王妃的身份不敢当面如何,但心里却会轻视看不起,背地里也不见得有多尊敬。
金氏仗着温慈年纪小,见识少,而且因信王重病又不能外出宴饮,既感受不到别人对她的态度,也无人敢与她说真实情况,为了达到目的,自然可以添添减减真真假假的糊弄。
“只要你不与别人说你是甚么出身,谁又敢真的来质问你?如此,你便能稳坐信王妃的位置。”
见温慈恍然大悟的点头,金氏不禁一笑,却又叹了口气道:“可你也知道你母亲的德行,若她当真被你父亲休了,到时还真不知会做出甚么事来,万一闹得人尽皆知,那时你的出身自然也不是秘密,往严重了说,这可是欺君之罪,到时整个温家都是要遭殃的。”
温慈缩了缩肩,金氏见此又来一击:“便是陛下大度不计较,可等信王醒来得知自己娶得是个以庶充嫡的,你叫他脸往哪里搁?他该怎么想?到时又会做出甚么?是从此将你搁在后院自生自灭还是像你父亲休了你母亲一般休了你?被丈夫休弃的女子又能落到什么下场?或者随便找个瘸子跛子嫁了,或者送往庵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说罢细细盯着她瞧,叹息道:“你还这么小,花朵儿一般的样貌年纪,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你是甘心再嫁瘸子跛子?还是往庵里去?”
温慈似是被她一番描述吓得不轻,揪紧了手里的帕子喃喃道:“我都不要。”
“是呀,这世上谁会放着王府的荣华富贵不享,偏去过那糟践日子。”说着瞧着她的脸色道:“若你母亲被休了,这些事便当真说不定了。”
温慈细声道:“其实父亲母亲吵吵闹闹也不是头一回了,父亲又向来宽和大度,想必这回也是冲动之下才说了那样的话,母亲为温家辛苦操持了这么些年,又为温家留了后,哪能说休就休的。”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并不是金氏想要听到的她承诺去劝温甄和的话,不由一噎,忍不住看她的脸色,也不像是装的,可真的感受不到她的步步压制还有如此明显的暗示的话么?
想了想她又道:“说的是呀,只要你父母还是像往常一般和和睦睦的过,自然甚么事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