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己是经历过夺嫡的,可人的想法会因所处的位置不同会发生变化。皇帝登基前,想得自然是如何打败兄弟,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可当他做了皇帝,向下俯视,却不乐意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的皇位打得你死我活。
刺杀事件,既让皇帝痛心儿子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容不下对方性命的地步,也让他愤怒自己还活着,已经有人为了他的位子开始铲除对手。
皇帝连着几日揪着几个年长的皇子训斥,就连受害者四皇子徒元明也没逃过。徒元义因不曾入朝办事,逃过一劫,却也不好无故出宫。在宫里整整装了半个月鹌鹑,见皇帝近日心情好转,徒元义才找到机会出宫。
可出了皇宫,徒元义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见到林云星。回京时他知道林云星是往荣国府探望外祖母,可他也不能递帖子去荣国府求见一个小姑娘啊!
在荣宁大街转了一圈,徒元义猛地一拍脑袋,暗骂了自己一句:“真笨!林家姑娘不好见,贾琏总容易见到的。”
于是让随从去贾府递帖子,要见贾琏,不想贾府门房却告诉他琏二爷出门去了。再问贾琏去了哪里,门房是一问三不知。
徒元义大为失望,中秋节将至,他未开府出宫不便,若是过了中秋,林云星或许就回扬州了。不曾见到林云星,亦没有找到贾琏,好不容易出宫,徒元义便往街上走走。
徒元义在当今天子的一众皇子中,算是个奇特的存在。皇子们四岁便要开蒙读书,徒元义与他的兄弟并无区别。直到五岁,小皇子们增加了武课,这位七皇子殿下渐渐开始展露他的与众不同。
皇子习武本意是强身锤炼意志,并不是为了成为武林高手。可徒元义对习武却极为热衷,武师父教拳,他看一遍就能似模似样。武师父谨慎,一般要到七岁才会让皇子们学骑射,七岁前是轻易不会让这些贵人触碰兵器的。
徒元义学了三个月拳,便主动提出要学剑。武师父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便开始教导剑法,不想他在剑法上领悟之力比练拳更高。
天下承平已久,皇子们皆主文,武学没有抛下,比重却不大。可这位七皇子却翘了经义课去练剑,老师告到皇帝面前,他认错极快,却并不悔改。旁人若劝,他便道自己上面有六个兄长,作为弟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不妨事。
那时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已入朝办事,有了兄弟相争的苗头。皇帝想到自己确实不缺上进的儿子,且七皇子本不得宠,便由着他了。
七皇子于是得以一心学剑,一开始谁都没想到他能练出什么名堂,直到七皇子十二岁,武师父向皇帝坦言,再无法教导七殿下。皇帝惊讶之下,请来禁卫军中的将军与七皇子对战,那位将军虽因他皇子身份出招有些束手束脚,但谁都无法否认七皇子剑法确实超越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水平。
徒元义的兄弟们都以为徒元义学武是为了做个大将军,想要从军中杀出一条路。然而徒元义习武,却读四书五经,并不看兵书,也从未表露对军事方面的兴趣。观其行事,更像是恣意妄为的江湖侠士。
大约是徒元义不曾展露过什么野心,在皇宫,他与兄弟姐妹关系都还算不错,并无交恶之人。然除了四皇子徒元明,一众兄弟姐妹中也没有特别要好的交情。
看到街上飘着的酒旗,徒元义心下一动便往一旁酒楼走了进去,叫了一壶酒和几个小菜坐下慢饮。
酒至半酣,徒元义正打算结账回宫,便听到楼下有人上来。
“贾兄,听闻你与林大人去了扬州,怎么回京也不约我们出来玩。”说话的是个容貌俊美的年轻公子。
“家中老太太病了,这两日老太太好了,才得以出门。”听着声音甚是熟稔,徒元义探头一看,果然是贾琏。
徒元义心下一喜,忙招呼道:“贾公子,这么巧,不妨一起过来坐。”
贾琏回眸,见徒元义坐在二楼护栏位置,忙上前请安:“中秋将至,七爷怎么有空出门?”
“中秋将至,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呀!码头一别,半月未见,难得遇上,不妨一起坐坐。”徒元义见与贾琏同行的年轻公子一袭青衫,腰系宝剑,仪表堂堂不由心生好感,“这位可是贾兄的朋友,不妨一道。”
“七爷,这位是柳湘莲,我与柳兄乃是旧交。”贾琏又道,“柳兄,这位七爷是我在扬州结识的朋友。”
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可惜家道中落,又读书不成。他喜欢耍枪舞剑,精通音律,还爱去戏班子客串,为人甚是洒脱。虽沾染了些酒色财气的臭毛病,但交友本不能按着十全十美的条件选。贾琏喜他无拘无束,少时与他相交,是为数不多的好友。
“既是行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那便一道吧!”柳湘莲笑道,“柳湘莲见过七爷!”
徒元义起身拱手道:“柳兄多礼了,在下叶兰义!”
“叶兄!”柳湘莲性情豪爽,当下拉着贾琏坐下。
贾琏心中徒唤奈何,徒元义已经向他看了过来:“我与贾兄相交多是,竟不知你的表字。”
“上年及冠,姑父赐名行知,京中知晓之人不多。不过我觉得叫名字也没什么,名字本是让人叫的。”贾琏笑道。
男子及冠,表字一般由父亲、恩师等长者赐下。贾赦对儿子素来放养,贾琏在扬州行的冠礼,故此表字也是林如海所赐。正所谓知易行难,贾琏性格通透,颇为自知,林如海赐表字行知,便是望他行知合一,实践所想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