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十四中,不算a市最好的高中,但是十四中的熊猫班,平均成绩却是在整个a市遥遥领先的。
熊猫班的学生,基本上一只脚就已经跨进了国内顶尖大学的门槛上了,只等着千军万军过独木桥那天,把另一只脚也跨进那道门槛而已。
5月28了,距离高考不过10天。
学校各处都可看到励志的横幅,学校食堂的伙食也开始大幅度提升,甚至连门口的保安叔叔和小卖部的阿姨们都格外的和颜悦色。
谁都不敢给孩子造成任何的不良影响。
只是,有些事情却完全不是人为就能控制的。
比如熊猫班班花婗安雅家的丑闻,在这个临近高考的时间点上,就和个重磅炸弹一样,炸的整个学校都沸沸扬扬起来。
安雅出名了,几乎走到哪里都会有同学对她指指点点,甚至是老师。
这些指指点点里,清一色无一例外的,都是鄙夷,不屑和嘲讽。
甚至有别班级的同学一到下课时间就凑到她们班窗口,为的却再也不是递情书送巧克力这样的事情,而是把她当作一个动物一样的围观。
“看,这就是婗安雅,和婗安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就是她妈抢了人家的爸爸,害的人家日子过的这么惨啊。”
“没看出来她妈这么不要脸,面对面那个节目你看了吗?我都差点气死,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你说这婗安雅是个什么人,是不是和她妈妈一样。”
“谁知道呢。”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用平行思维推断,另外一句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看她平时那个傲慢劲,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性格孤僻的就像个外星人。”
“嘘,她过来了,走吧走吧。”
……
其实,她们何必要“嘘”呢?
那么大声的议论不就是怕她听不见吗?
婗安雅朝教室门口走去,手插校服裤里,没有人看得见,那裤兜里的拳头,捏的死紧,指甲都几乎潜入了手心中。
她的生活,因为婗安好的出现,彻底的乱了。
父亲的离世,母亲追逼房产证,她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灰蒙蒙。
如今,她的世界,就像是彻底暗了。
她就像是堕入了一个不见天日的冰窖中,看不到未来,过去,以及周围的一切。
唯独能感受到的,是走到哪里都有的指指点点和嘲讽,还有彻骨的寒冷。
就算是教室走廊上倾斜的阳光,依旧没能让她感受到半分温暖。
“婗安雅,班主任找你。”
学习委员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走过婗安雅身边的时候,语气轻慢道。
“哦。”
安雅应了一声,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走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了,只有班主任一个人,正在上网,见到安好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还算得上和颜悦色,只是那份温和却不达眼底。
“安雅……”
“叮铃铃……”
班主任才要开口,就被上课铃声打断了。
班主任也没有让安好回去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这节你们什么课?”
“生物课。”
“哦。”然后就没有下文了没,只是从办公桌上掏出了一叠装订在一起a4纸,送到安好面前。
“这是211工程学院,你回家看看,定个目标,不过以你的成绩,进前十所学校应该没问题的。”
安雅心里微微一暖。
只是很快,就凉了,凉到了彻底。
“是这样的,安雅,你家的事情在学校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乱了学校的秩序,你也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一下课别的班级的同学就往咱们班教室冲,既影响了别的班同学的学习,又影响咱们班的成绩,第二次模考成绩出来了你也看到了,咱们班在市里的平均分都将到了第二位。”
安雅咬住唇,强忍着才没让眼泪落下来,眼眶却还是红了。
班主任还在继续,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当然老师的意思不是说是你拉低了咱们班的平均分,你的成绩虽然也有所退步,但是还是班级里数一数二的。”
“老师,你是想要我休学是吗?”
安雅忽然打断了班主任的话,再多冠冕堂皇的话,冗长委婉的理由,也无非就是想要她走。
班主任却道:“不是你误会了安雅,现在学习这么紧张,还有10天就高考了,你看那些记者还老来学校门口堵你,对学校和其他同学也不好,所以学校的意思呢,是让你先回家自习,等到考试那天再来学校,学校单独给你安排一个房间考试,你看怎么样?”
安雅依旧咬着唇,只有这样,眼泪才不至于不争气的掉下来。
到底她还是个孩子,班主任似乎也不忍心多说,拍了拍安雅的肩膀:“替你的同学们想想吧,老师也知道……”
“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收拾东西。”
“等等,下课去吧,别惊动了别的同学,你就在我办公室坐会儿,看会儿这本资料,看看你想要上什么大学。”
“恩。”
“到张老师椅子上去坐好了,张老师这节有课。”
“恩。”
步子是沉重的,心里是苦涩的,那个铺满阳光的窗口位置,耀眼刺目的日光将安雅的影子拖在地板上,小小一抹,形单影只。
*
婗安雅从学校出来,没办法一次把所有的课本都搬走,所以只拿了几本复习用的资料书。
下课时间,背着书包朝学校大门走去的她,吸引了整一座教学楼的注意。
黑压压的人群,挤满了一到六楼的走廊,安好能够听到起哄的口哨声和倒喝彩的嘲笑声。
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泪水,她是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背后,起哄的声音更响。
“哦哦哦,哭了哭了哭了,哈哈哈哈哈。”
安雅加快了步子,终于把那些刺耳的声音都甩在了耳后。
走到门口,保安顺利给她放行,显然也是早早得到了校方的通知。
出了校门,安好才想到自行车还在学校里,可是那徐徐关死的电动门,就像是一道扎满刺的墙,她想她是再也进不去了,也再也不想接受二次嘲讽的洗礼。
身上没有钱,贫寒的家庭除了一日三餐的温饱外,再没有多余的闲钱。
姑姑养着她,可是姑姑家自己也有孩子,姑父是个老实人,可是安雅这样一个沉重的压力,也压皱了这个老实男人的眉头。
安雅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所以这几天,她一直住在自己那个家徒四壁的家里,没敢再去打扰姑姑。
从学校出来,没有自行车,她只能走回去,虽然不是很远,但是背着一书包沉沉的书,这段距离也是考验。
一辆面包车,忽然停在了她身边,车窗放下来,露出一架照相机,对着安雅咔擦咔擦。
“婗安雅,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学校外,你是从学校出来的还是迟到了没能进去?”
照相机后探出一只手,手里拿着录音笔。
安雅是厌恶,不予理会继续顾自己走。
那辆面包车不疾不徐的跟着,录音笔继续在她面前晃,问题也越发的犀利。
“你是被学校赶出来了吗?”
“学校是不是把你开除了?”
“是因为网上的事情吗?”
面包车里的女人,在明明晃晃的日光下,看不清脸,但是安好想得到那必定是一张尖锐的面孔。
她加快脚步,那样的尖锐刺伤她。
“婗安雅,如果你肯接受我们节目的采访,我们有办法让你参加高考,还有听说你现在的生活很窘迫,我们愿意给你一笔钱。”
金钱的诱惑,并不是对谁都奏效,何况是婗安雅,她从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
“滚。”
金钱的诱惑对婗安雅不奏效,反而真的热怒了她。
“你一个小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你妈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婗安雅,你的同学说你在学校很孤僻也很骄傲,高一时候他们曾经票选你做班长,但是你完全不领情,有这么一回事吗?”
一条小巷,婗安雅直接拐了进去。
没想到面包车门开了,狗仔队锲而不舍徒步跟了过来。
“婗安雅,不然你开个价。”
“滚你们听不到吗?你们耳朵有问题吗?采访你妹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滚?”
脱下身上的书包,拼命朝着狗仔队砸去,婗安雅彻底的崩溃了。
对面的照相机往后躲闪着,录音笔却更往前递送过来。
婗安雅大口的呼吸着,眼泪珠子吧啦吧啦不断落下,为什么要把人赶尽杀绝,为什么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滚,滚。”
她歇斯底里,死命的挥舞着书包,刘海落了下来,凌乱遮盖在脸上,很是狼狈。
“做什么呢你们?”
小巷里,忽然传来一个凌冽的声音。
下一刻,有一双手抓住了婗安雅挥舞着书包的手,把她拉到了身后,看着眼前的照相机和录音笔,几步上前一把躲过录音笔,不顾记者的争抢,一把把录音笔丢到了边上一家院子里头。
“做什么呢,对一个小姑娘?”
那个声音,就像是一道宽厚的墙,支撑住了近乎崩溃的婗安雅。
“你什么人,你和她认识吗?该死的把我录音笔丢了,开门,开门。”
记者上前拼命喊门,屋子里却没一点动静。
“别喊了,我家今天就我在,想要我给你开门,先给这个小姑娘道歉。”
安雅从泪光中抬起眼,朦胧的泪水中,眼前是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人,二十来岁,大眼睛,浓眉毛,脸型十分好看,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从安雅的角度来看,他就像是光源,和煦的散着暖黄的色彩。
他伸手将她护在身后,疾言厉色的看着对方,严肃的要求对方给她道歉。
有一种暖,从心窝子里开始蔓延。
“开门,你知不知道那是德国进口的,很贵。”
我管你贵不贵,还有这个。
几步上前,拍照的是个瘦小个字的年轻男人,猝不及防的就被抢了手里的相机,还没来得及抢回来,相机上的存储卡就被熟练的拆了下来,顺说一丢,也丢尽了那个高墙后的院子里。
“小子,你找死。”
瘦小个男人冲过来,安雅尖叫一声,却见身前的那个男人只是轻易的动了动手,那个瘦小个男人就摔倒在了地上,嗷嗷叫疼。
情况显然已经出乎了狗仔队的意料,他们只能好言好语。
“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是记者,你看这是我们的记者证。”
“我管你们是谁,就算是记者也不能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采访。”
“先生,那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无论如何你还给我吧,真是德国货,如果丢了我们要自己掏钱赔的,先生,拜托了。”
“……”
稍许沉默,对方一脸可怜巴巴,安雅看着眼前的男人,小声道:“我不想给他们拍。”
“恩,跟我进来吧。”
狗仔队忙点头,却被对方一句冷喝浇了头。
“没和你们说,在门口给我等着。”
说完,拉着安雅的手进了屋子,很干净的小庭院,独门独户,种了点茉莉和月季在院子里,花都开的正好,月季花边上还有一棵树,大约是果树,下头放了一辆七成新山地车。
曾经,安雅的家也是这样,恬淡,宁静。
至少后来,一切都变了。
她看着男人过去捡丢进来的存储卡和录音笔,心里是感激的,上前小声问道:“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她极尽客气,却有些生硬,实在是以前很少这样和人主动打招呼。
“呵呵,我叫唐子枫,小妹妹,你不用怕,我帮你把那些删掉吧。”
“为什么要帮我?”这个问题很傻,可是却是安雅最想问的,在全世界的人都等着看她笑话的时候,都遗弃她唾弃她的时候,萍水相逢的他,为什么要惹这种麻烦。
唐子枫回过头看着背后的女孩,眉宇之间有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哀伤,如果说为什么要帮她,也没为什么,作为各当代青年,怎么可能看着一个女孩子被欺负而袖手旁观呢。
“他们那就是欺负人,要采访也要你愿意,他们那纯粹就是耍流氓,小妹妹,你等下吧,我帮你把你的部分删掉,还给他们。”
就是唐子枫以为的这种很普通很单纯的帮忙,在安雅心里,却埋下了一颗温暖的种子,种子上,刻着他的名字——唐子枫。
十分钟后,唐子枫开门了,把录音笔和存储卡丢给了对方,冷冷来了一句:“要打击报复我记得认清楚我家的大门,顺便打听打听我家的背景。”
他不是唬人,他家是有背景的,不然他姐姐普通大学毕的业,也不可能进得了擎天集团,他老爸这些年闯这么多祸,也不可能都摆平得了。
对方显然也是从他的举止行为上看出来他不简单,怕真的坏了那台“德国货”,吃了哑巴亏赶紧的走了。
唐子枫看着他们离开,再看看坐在他家院子里抱着书包脸上满是泪痕头发凌乱的婗安雅,温和笑着走过去:“你是十四中的啊,怎么这个时间没在学校?”
安雅鼻子一酸,她不是个懦弱的人,可是在唐子枫面前,那些委屈却藏也藏不住。
“学校让我回家复习?”
她哽咽着道。
唐子枫却笑道:“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有点远,我走回去就行。”
“没关系,我正好要出门,走吧。”
安雅抬起头看着唐子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谢谢你。”
犹豫不是因为堤防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只是她不想麻烦人家。
终归还是乖乖上了唐子枫的车子,问清楚了地址,唐子枫发动了车。
安雅依旧抱着书包,唐子枫抽了几张纸给她:“擦擦脸吧,你是高三生吧?”
“恩。”
“回家好好复习。”
边说着,边发动了车子。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一句狗仔为什么要追着她,也没有问为什么学校要让她回家复习。
这种尊重,是这些天谁都给没婗安雅的。
她侧目看着开车的唐子枫,心里头那颗种子,埋的更深了。
这带着温度的种子,终于稍稍的融化她心底的寒冷,让她觉得的丝丝温暖起来。
*
安雅只让唐子枫送她到了路口,没有留电话,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她唯独知道的就是他的家,在那个巷子里,他家的院子里,茉莉和月季开的很好,他笑起来,温和的就像是40摄氏度的水。
污糟糟的心情,暗沉沉的世界,因为这个人而明朗了一些,只是一回到家,看到满屋子翻箱倒柜的她江华,那好不容易拨开的污糟糟暗沉沉,又阴霾了她整个世界。
“你在干嘛?”
她的衣服裤子散落了一地。
江华听到声音转过头,冷着脸喝道:“到底把房产证藏哪里了?”
“你想干嘛?”
“你念书不用钱啊?我哪里来的钱,我卖了给你念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