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珠炸毛了:“你疯了你看她的电影。”
“你还没说,你怎么了?”方海珠的性子就是嫉恶如仇,她现在讨厌柳浅比安好讨厌柳浅的更多,所以安好并不打算和她继续柳浅的话题,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方海珠神经粗,被转话题也浑然不觉,也可能只是她太像把今天的事情和安好说一说了。
“这次基金会捐助的对象是临市一个独臂少年,第一次把钱用到我们自己计划的扶助对象身上,我带着大家亲自去把关的,他的资料是他的美术老师送来的,有他的作品和家庭信息,我就和大家一起去看看他的情况是不是真的如他美术老师说的那样。
我真没想到……”
方海珠说着哽咽起来。
安好给她拿了纸巾,她吸吸鼻子。
“我真没想到在我们国家还有这么困难的孩子们,那个村子,真的,我也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自己真的去了那里,我太难过了,那个村子在深山里,独臂少年也住在那,去年夏天他姑姑接他到城市里住他才有上学的机会,我们去捐助他的时候他跪着求我们帮助他的伙伴们,把我们带去了那个山里。满目荒凉,衣不蔽体,家徒四壁,安好,我懂我说的吗?”
安好听得懂。
“你是想把慈善基金,用到更大的领域之中?”
“恩,我看着那些孩子我难受,我们与其捐钱给城市里的学校,图书馆,给城市里的孩子创造更好的学习机会,不如给那些可怜的山里孩子提供一个学习机会。”
“说说计划。”
其实,就算没有亲自去,能让方海珠哭成这样,安好也能想象到那是个多么落后和贫穷的地方了。
方海珠没有具体的计划书,只是她在车上已经想好了的。
“我想过把村子里的人都迁移出来工程太浩大,住宿什么的我们也不可能解决得了,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去山里面建一个学校,我问过村长,附近还有八个小村庄,我们选择在这八个小村庄中间建一个小学,然后聘请志愿者到那里去支教。”
“没有这样的志愿者,你如果真的有计划,就把志愿者这一项列入付费项目,一天两天别人愿意教,可是一年两年没有人会愿意。”
安好提出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方海珠却慷慨成词:“怎么就没有,我去,不给钱我也去。”
安好当她开玩笑,没太当回事,方海珠提议盖学校她同意,不过她不会用慈善基金的,因为那笔慈善基金是个捐赠的画家们达成口头协议的,就是慈善基金的钱全部用于帮助有梦想的贫困美术生身上,她不愿意食言。
至于方海珠说的学校,她会以私人资产的捐建。
方海珠还在继续慷慨成词:“还需要建个医院,至少建立一个卫生所,我听村子里的老人说村里去年一下去世了五六个人,其中几个其实只是得了感冒而已,但是山路崎岖下山就医难,都是两个年轻人抬着椅子把病人往山下送,还没来得及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方海珠说到这,又红了眼眶。
安好也听的难过:“不用说了,你把计划书拿出来,还有既然要建卫生所和学校,至少这八村之间的道路总要联通,还有这么深山老林的有没有接电,水电网络也是个问题。”
安好这么一说,方海珠也意识到这还真不知她一句两句能够说得清的,要实地探测绘制坐标,确定中心点,修路,修水电,还有志愿教师,卫生所医生什么的都必须要详细规划一下。
她点头:“行,我连夜回去就把计划书拿出来。对了你刚才说看柳浅的电影,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看她的电影了?”
“没什么。”
话题终于还是绕回到了柳浅身上。
安好却很对付一句打发过去,实在她是怕方海珠又炸毛,方海珠现在对柳浅意见大的很。
当然对安好爱屋及乌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就是柳浅耍过她,什么好莱坞男性,她当时还乐颠颠的天天和人家打电话,结果对方就是柳浅找的一个托儿,弄的她整个和白痴一样付了真感情还被耍成猴。
所以,她更是讨厌死了柳浅。
“你到底瞒着我什么啊,我们可是无话不说的。”
果然,她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安好笑:“你就非要这么八卦吗?”
“老大我这是八卦吗?我这是关系你啊,你这个人太好欺负了,我怕你是不是受了柳浅蛊惑什么。”
“她能蛊惑我什么?”
“那你看她电影干嘛?”
“只是网上推荐的,说很感人。”
“感什么人,她的电影我又不是没看过,就那样了。”
方海珠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应该摸着良心,因为至少半年前她可绝对不是这么说的。
那个说柳浅就是个天才,每一个角色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所有戏都看的人又想哭又想笑的人是谁?
安好轻笑一声:“是真的很感人,青衣,你可以回去看看,我把我账号给你,我付费看的高清。”
方海珠果然又炸毛:“你还付费看,现在网上盗版多的是,就算不看盗版,正版网站也早就可以看免费的了。”
“你在为我的六块钱鸣不平啊。”
“不是六块钱的问题,就是你干嘛要给她赚这个钱,三月份,送我的那个口红,也是她代言的吧,你可真沉得住气,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以前我在你面前怎么夸她怎么夸她怎么崇拜她,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安好,我其实特别不了解你,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为什么?”
“我没要说你心肠硬,世界上再没有你这样心肠软的人了,我就是要说你怎么可能对柳浅反应的如此平静。”
安好微微一笑,她不该平静的吗?
回到秦昊身边之前对柳浅的存在表示平静是因为她不打算再惨祸进柳浅和秦昊的世界。
而现在表示平静,是因为她想要得到的柳浅永远得不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站在胜利者的擂台上,她为什么要和柳浅的计较。
她现在对柳浅,只当陌路,如果不是因为薄云的关系,她也不会想着去搜柳浅的新闻。
安好看方海珠这么激动,没再和方海珠打太极,和方海珠说了实话。
“你还记得那个温哥华经常来我那蹭饭的黑老大吗?”
“你说过貌似,薄云是吗?”
“他来a市了。”
方海珠激动的从沙发上跪坐了起来:“什么?他来了?他是不是来抢你的?我感觉他对你有很大的意思。”
“你想到哪里去了,做好了,秦昊不喜欢把鞋子放到沙发上。”
方海珠瘪瘪嘴:“夫奴。”
安好却道:“不是夫奴,只是我家安了摄像头,如果他看到你把拖鞋穿到了沙发上,会换沙发的,你知道,很麻烦。”
方海珠闻言,忙坐的端端正正,她潜意识里,是怕秦昊的。
谁要那个人除了对安好,对谁都板着一张死人脸。
“不早说,不过你家干嘛装摄像头?——等等,先回答我薄云是来干嘛的?”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应该和柳浅有关。”
“怎么又是柳浅。”
“你知道青衣这部电影里,柳浅演的那个角色叫什么吗?”
“青衣啊,听听就是演青衣啊,她既然是主角,电影又叫青衣,那她不是青衣是谁,听着都是民国剧。”
安好嘴角微抽:“你还真聪明,她在里面的角色是演大青衣不错,但是她的名字叫做薄云。”
“什么?”
方海珠的一惊一乍,安好早就习以为常了,大约她肚子里的宝宝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安好只是平静道:“薄云两个小时前给我打过电话,说她可能要死了。”
“薄云可能要死了?”
“没,他说她,应该是女子旁的那个她可能要死了。”
“是柳浅?”
“我猜的,在温哥华的时候薄云之所以经常来蹭饭,不是因为喜欢我,只是他想吃中国菜,他总说有个中国姑娘以前总是做给他吃,他经常和我说起那个中国姑娘。”
“柳浅?”
方海珠就是沉不住性子。
安好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你送过我一张柳浅的签名照你还记得吗?”
“恩恩,他看到了然后很激动。”
“恩,我不知道怎么放在相册里了,他那天翻看我相册的时候看到了,确实很激动。”
“ipad。”
“干嘛?”
“拿过来。”
“干嘛?”
“查查看柳浅的新闻啊。”
安好道:“我两个小时前查过了,没看到柳浅得了什么病。”
方海珠拿起ipad,聚精会神在搜索殷勤上,点开了历史记录,然后,她眼角抽了抽:“你可真直接,居然直接搜人家死了,我收回我刚才说你的心颗石头,你这比我想象的还要恨柳浅啊。”
安好不大上网,听方海珠的意思,就是她的搜索方法有错。
“不该这么搜?”
“不说她只是可能要死了,就说她身边那个团队怎么可能让媒体知道她可能要死了。这么说她就算真死了,我们知道消息可能都是三五天之后的事情了。”
“哦。”
安好此刻,像是个虚心受教的小学生。
然后她就看到方海珠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简简单单两个字“柳浅”。
然后,跳出来的时事新闻里,大大的标题写着:柳浅晕倒片场,紧急送往第一医院,病因不明。
方海珠没工夫向安好炫耀,在她看来,是个网虫都不会像安好那样无脑的搜新闻。
打开了第一条,安好就完全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薄云了。
因为网民上传的各种图片中,那个男人虽然只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但是那一头金黄的短发却格外的耀眼。
模糊的图片里,他蹲身抱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回了病房。
女人的脸看不清,薄云的脸也被斜长的刘海遮住,很久不见,他头发长长了。
方海珠一字一句的念着下面的新闻:“曾经红极一时的柳浅今天下午晕倒在《飞虎女队》拍摄现场,据现场的工作人员说柳浅晕倒的毫无征兆,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之后柳浅不知为何情绪失控,穿着病号服披头散发蹲在医院走廊大哭,有神秘男子现身将她送回病房,神秘男子和柳浅的关系不明,但系外籍人士。
对于柳浅晕倒外界猜测纷纭,据可靠消息称柳浅晕倒之前曾和导演赵刚在保姆车里短暂谈话,出来后脸色不佳随即晕倒。而虹欧集团少董今天早上发微博抱怨奶奶不懂电影非要指手画脚,没了那重量级大咖这次投资可能会血本无归,本报记者把两者联系到一起推测柳浅晕倒或许和虹欧集团老太太有关,采访了虹欧集团内部人员也印证了记者猜测。
……”
方海珠念完整条消息后皱着眉头转过身看向安好:“没说可能要死了,难道又要自杀了?”
安好抱着枕头,轻轻的有点儿像叹息的道:“可能,得了重病了。”
“重病?”
“再难听的话,再难堪的事情她都经历过,这次计算是被剧组退了她也不至于情绪失控如此崩溃。”
“……”
方海珠沉默。
安好说的对,这种事情不可能让柳浅情绪这么崩溃的,所以,薄云的话,安好的猜测,很可能都是真的。
有那么一刻,她其实有点吓到。
实在是在她看来,柳浅是那种恶人活千年的类型,没想到……
*
第一医院,病房。
柳浅醒了,却只是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柳浅的父母出席一个朋友女儿的婚宴去了外地,刚刚来了电话说要半夜左右才会到。
电话自然是薄云接的。
柳浅爸妈以为薄云是经纪公司的人,还托付薄云照顾柳浅。
照顾,他其实没有照顾人的经验,而且柳浅这样,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醒来到现在,她就是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他喊过她,她动都没动一下。
他握着她的手,她涣散的眼神动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天花板。
薄云坐在床边,把她的手放在掌心,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握着她的手,他也以为自己再握住这只手也会甩开,只是现在,这只手放在掌心,他却想把她揉碎进骨血里。
终于,又见面了,终于,忘不掉。
病房门打开,医生进来看了看柳浅的情况,薄云起身跟着医生出去。
十分钟后,他再回来,柳浅已经下了床,站在窗口。
“怎么起来了?”
他用蹩脚的中文问道。
她却用娴熟的英文转过头对他笑:“多久没见了?”
“四年吧。”
他也换回了英文,走到她身边。
她看着他,伸手,抚摸他的眉宇轮廓:“以前说不想再看到你,现在真的看不见了,你们西方有一句谚语叫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现在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意思。”
“你别胡说了,我问过医生,你的病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我听见了,手术成功率只有3%不到,而且就算是成功了,也无法避免很多后遗症,比如瞎了是吗?”
“柳浅。”
“sulivan,我彻底被压倒了,我现在看什么都是模糊,这个模糊的世界让我觉得恐慌,所以,我没有勇气承受瞎了的事实,我不会接受手术的,在我瞎了之前,陪我去拍一次婚纱照吧。我演过很多的新娘,却从来没有真正拍过一次婚纱照。”
薄云握住了柳浅的手,尊重她所有的选择,也答应她所有的请求。
对她,爱过,恨过。
如今都化作了怜。
“好,去吧,趁着这几天天气还不是很冷。”
“sulivan,谢谢你。”
“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他笑。
她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世界,居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刻那么安静过。
甚至安静的,她能听到医院边上大教堂里的钟声。
还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把所有的恐慌都压在了心底,她不想死,曾经刀片划过手腕她就已经产生了惧怕,而如今她却真的要死了。
医生说还有存活的机会,她却知道3%的存活率意味着什么。
她不是安好,她没那么幸运。
她承担不起97%这个庞大到让人窒息的数字。
她不想化疗,掉光了漂亮的头发。
她也不想手术,在头颅上落下一条丑陋的伤疤。
她更不想活在黑暗之中,从此,那个人,她连遥遥相望都做不到了。
就算,她真的幸运到能活下来,能健健康康的活下来,她也不想午夜梦回,都是道歉和泪水,对秦远文的,对秦昊的,对父母的,对粉丝的。
她活的太累了。
如此看来,最后一根稻草,竟然也成了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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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明天见。
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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