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准备走了,你也不约我?”
“约什么?”徐敬棠傻乎乎地问她,他并不擅产男女之间推来推去的游戏,他觉得麻烦。可如今满心的乐趣和好奇。
“当然是下一次见面了,难道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么?”
涌星双手背着,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撅着嘴看起来很不满意他的态度。
“嗨,就这事。”
徐敬棠明白了,大手一挥,“用不着你操心。只要我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我也马上找到你。”
什么啊。
涌星瞪了他一眼,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言语给气到,也懒得跟他说话了,拦了辆黄包车就走了。
陈涌星坐在车上,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徐敬棠是真不知道怎么跟被人约会啊,还是为了占据主动权?涌星之所以主动提起了下次见面的事,一是徐敬棠自己不提,二是涌星迫切地希望尽快地跟徐敬棠建立较为亲密的联系,从而放下他的防备。
对于徐敬棠,涌星从不敢轻举妄动。她了解徐敬棠,他看着文凭不高,然而却最是滑不留手的一个。稍微出格的动作都会被他轻易察觉。涌星不敢一口气吃成个胖子,只能慢慢地让他放下警惕。
可是涌星的时间不多了。
之前在吉味居二楼发现的一切,让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可以利用这次混乱的文件丢窃的事件来做做文章——
沪江商会码头上的军火,是沪市所有势力都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失窃了。如今他们,重庆的,以及日本人都忙着寻找文件的下落。如果她可以趁乱将徐敬棠裹挟进去,让人误以为他是重庆方面派来的间.谍,涌星相信,徐敬棠就再也不会妨碍她的动作了。
置于徐敬棠究竟是重庆方面还是日本方面,这都无足挂齿。日本人从来都不会真正的相信汉.奸。毕竟在选择了一条会咬旧主的狗时,新主人们往往也会留个心眼防止自己重蹈覆辙。
脆弱的关系,敏感的时间,涌星决定赌一赌。
涌星回到了梧桐弄,李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虽然只开了个头,但看得出来那是件男式毛衣。
很少能看到李太太这么有兴致,涌星也有些开心地搭话,“李太太,怎么这时候才织毛衣啊?”
李太太眉眼弯弯,脸上光彩照人,声音都提高了一度,“前线来了消息,好像最近会退回来一批人呢。”
李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毛衣,像是摸着某个男人宽广的胸膛一样,“这还是听王家妈妈说的,不然我都不知道。万一他回家过年了,总不能让他两手空空的走吧。”
“好久不做了,手有些生,不过紧赶慢赶应该能织完。”
第59章三十分钟
最近报上处处都是打仗,然而处处打处处退,沪市最近也是夜夜都能听到枪炮声,满街的日本人,日本兵。偌大沪市只剩下法租界一个中立地区了。中国人想要进入沪市,只能丢下武器,以“俘虏”的身份进入沪市。
然而即使这样羞耻的名头也没有挡住人们归家的脚步。涌星最近上下班,总看到军用卡车拉着一大批一大批负伤的士兵从桥上驶过。战争无论胜败,都不缺伤员。断了胳膊腿脚的人在战场上没了用处,可是总有人在家里等他。所以只要有口气,也得回家。
涌星想到了卡车驶过时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那残忍的场面,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李太太,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听说前线伤亡惨重,即使有运气回来也都得是非死即残了。
当然涌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说些没眼色的话,看得出来,李太太因为这个消息很开心。往日的她如同一具带着微笑面具的行尸走肉,而如今的她却明显的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强的参与感。
“对了,今天有邮差上门送信,应该是陈小姐你的吧?”
李太太朝门口的茶几上努了努嘴。
涌星拿了信回了房,信封里是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广告,是法租界上一家名为“力帆杂货铺”的商铺为了促进消费登报的广告。这时节,什么都不景气,在报纸上登寻人启事或是广告都是比较寻常的事。这是一份过去的报纸,登报日期是去年的九月三号。
今天是周五,每周五的晚上十点电台里都会准时传来播报的声音,在多数时间里电台里都是些无关轻重的信息,今晚也是如此。涌星照旧是解密后抽出床下的火盆,将写了字的纸和那张来自力帆杂货铺的报纸并数烧净。
因为打仗的缘故,各行各业都不景气,即使力帆杂货铺在报上登了促销的广告。可涌星到达杂货铺的时候,力帆杂货铺的门口依旧门可罗雀,只有一位老眼昏花的老伙计佝偻着身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涌星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表针刚指向十点。
她进了门去,老伙计立马热络起来,小眼睛在瓶盖厚的镜片后面眯成了一条缝。
“要点什么,太太?”
涌星对老伙计热情的目光回以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在柜台前流连起来。
“有火柴么?”
“有有有,我们这都是新来的,您别看我们这店面小,这货都跟大丰商行里面摆的是一批。都是洋货。”
老伙计殷勤地把火柴拿到她面前,向她展示着上面的英文字母。涌星嫌他要价太贵,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着。临近中午,而杂货铺却还没开张,老伙计显然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仍旧口若悬河地跟她介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