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教谕见状,把一碟果脯往许淙的方向推,然后转头继续和许明成说话,“明成兄,你说得对,往日是我对柳氏过于纵容,才导致了洗三那日的祸事。”
“正好家里的人也已经到了,如今我已将家中事务都托给了一位嬷嬷,她老人家这几日会一一替我向各府致歉。”
他再度举起了杯,“明成兄今日回去,也请替我向嫂夫人美言几句啊,可别因此恶了我们两家的交情。”
“待我夫人过来,再让她登门赔礼。”
许明成没说什么,而是同样举起了杯子。
两人一饮而尽。
许淙看着他们潇洒地一口闷,也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甜饮子,举起来一口喝完了。
唔,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下午回去后,许淙跟金氏分享了羊肉汤和羊肉饼,还有非常美味的炸鹌鹑,尤其是炸鹌鹑,许小淙用了整整一百个字来描述它的美味。
先是说它皮酥肉嫩非常好吃,然后又说它咸香可口,就连骨头都有滋有味。美味的炸鹌鹑淙淙能吃一整盘,可惜坏爹不让。不但不让吃,他还不让淙淙带回来给娘你尝尝,说路途遥远,带回来就不好吃了。
淙淙不信,带回来肯定也很好吃的。
非常非常好吃。
许明成被他念叨得没有办法,对金氏道:“淙哥儿一出酒楼的门,就在念叨了,你明天吩咐厨房给他做一只。”
许淙眼前一亮,“真的吗?”
金氏好笑,“你爹还能骗你不成?不就是一道炸鹌鹑,明日让张厨娘做就是了,不过我们可说好了,你年纪小,只能吃半只。”
半只就半只吧,总比等到孙教谕下一次请客的好。
许淙心满意足。
说完了正事,许淙想起了吃午饭的时候听到的话,于是道:“娘,孙叔说要把孙大郎接来,孙大郎明年要考童生和秀才,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
接孙大郎来?
金氏听得有些莫名,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了许明成。
许明成便道:“孙教谕说已经往家里去信,孙夫人和孙大郎等人明年开春就启程,约莫七八月份就能到勉县。”
“此外,孙教瑜还把家事托给了一位嬷嬷,估计明日就会上门拜见。”
金氏这次听明白了。
她淡淡笑道:“还算不糊涂。”
“我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将一个姨娘纵出了当家主母的做派。是她有恩于孙家,还是她生的子嗣考中了功名?以往她来看望佟姨娘的时候,也曾提出要来拜见娘和我,但我都未曾理会,没想到倒纵大了她的威风,都能不把娘和我看在眼内了。”
“也就老爷你与孙教谕交好,不计较这些。若是换了别个心眼小的,只稍往朝廷递个奏本,孙教谕就落不着好。”
“希望孙夫人是个明白人吧。”
“娘,为什么孙叔会落不着好啊?”许淙好奇询问,这只是一件小事啊,落了各家的面子,赔礼道歉应该是可以解决的,应该到不了丢官的地步吧?
“这事啊……”
金氏想了想,看到许明成朝她点头,便道:“这事是这样的,十几年前有一个姓贾的人考中了状元。”
“谁知状元帽还没戴热乎,便有人敲了登闻鼓。”
“淙哥儿可知道登闻鼓?”
这个许淙知道,许明成之前讲课的时候顺便提过,所以他脆生回答:“登闻鼓就是立在皇宫门口,谁要告状都可以去敲的鼓,敲了之后打板子,打不死就可以告状。”
要命还是要正义,这鼓摆在那里,就表达得非常明白了。
“对,那就是登闻鼓。”
金氏继续说道:“有人告那贾状元,说他不敬嫡母,纵容他那做姨娘的生母和妾室、儿女欺辱嫡母。家里大鱼大肉,却只给嫡母吃糠就咸菜。”
“不但如此,他还宠妾灭妻,以妾为妻,以庶充嫡。这位贾状元办下的事啊,桩桩件件可谓是骇人听闻。”
许淙张大了嘴巴。
这位贾状元,也太那什么了吧!
金氏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然后道:“后来陛下大怒,就将那贾状元贬成了同进士。若不是朝中诸位阁老、朝臣们极力相劝,说‘殿试不黜落’,陛下就要夺他功名了。”
“但即便如此,陛下也说了贾家永不录用。”
“这下你可明白了?”
金氏给许淙总结,“孙家这事,往小了说是孙教谕治家不严,往大了说便是孙教谕宠妾灭妻。这样的罪名落下来,他这样只靠祖荫蒙了缺,在朝中没有人支应的,哪里能落得了好?”
“哪怕是夺职返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淙明白了。
孙家洗三这件事,还真的比想象中要严重啊,怪不得孙教谕不但让人上门给各家道歉,还马上往家里去信,将孙夫人接过来。
不然即使这次的危机过去了,还会有下一次。
啧啧啧,所以养小老婆就是不好!
许淙顿时斜眼看向渣爹!
不过等夜深人静,许淙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大张着双手双脚,然后望着头顶淡青色的帐子,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