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惟在信中除了表达离家数月,对故土的莼鲈之思,叮嘱二老不要牵挂忧心之外,对当前的朝局,温惟又嘱咐了几件事。
前几日,李荣赈险遭暗算一事,朝廷重视非常为正视听,明面上让刑部去查,实际上是何人所为,秃子头上的虱子——显而易见的事。
行刺之事刚刚败露,赵翀就连夜携女出城上路。
李荣赈设计发出急诏,下令让已经出了京都的赵翀即刻返京,此诏书虽未言明返京原因,其实是在故意设局试探验证赵翀。
到底是心胸坦荡?还是做贼心虚?
从、反京身陷囹圄,任人宰割。不从、抗旨不遵,乱臣贼子。
面对两难抉择,最终赵翀还是贪生怕死自保为先,两害相权取其轻,最终不出所料选了后者。
赵翀心中有鬼当然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去赌,宁可抗旨也绝不返京,如此便默认了行刺之事。
这也意味着他与李荣赈从此撕破脸皮,二人势不两立,为李荣赈日后削藩讨伐平叛昭阳制造了理由。
温惟猜测,赵翀这次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得罪了李荣赈,以李荣赈的行事风格,与昭阳兵戎相向只是时间的问题,只差合适的时机跟合理的兵力部署而已。
既如此,只要李荣赈与赵翀开战,那么东平渔翁得利就有了崛地而起机会,最起码在这一段时间内,各方的聚集焦点不会集中在东平。
现下急需要做的,一是囤粮备械,厉兵秣马,枕戈寝甲。二是严密监视济州袁克一举一动,湖南起义之事虽已经分去他大部分兵力,但旧部实力仍不可小觑,绝不能掉以轻心。三是让韩略暗中调查奴国贩卖的火/器去向,对进出东平的要塞设关卡,重重盘查不可声张,严密监视东海旧部一举一动,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切忌不可盲目行动,避免打草惊蛇。
温莛知与叶清澜自从温惟走后,满脑子都是怎么将女儿尽快接回来,现如今李荣赈既没了联姻的心思,恐怕也是自恃清高想跟地方节度使划清界限,既然见宝不识宝,有眼无珠,看不上自己女儿,倒正合了两口子的心意。
眼下就是着手东平内部事务,未雨绸缪,常备不懈,静待时机,待大势所趋,谋事可成也!
……
这一段时日,温惟养伤闲赋在家,借着这个由头,不用往来于宫中,不过问朝中政事,虽与皇宫大院一墙之隔,置身事外仿佛与世隔绝。
清晨看炊烟缭绕,傍晚伴日落西山,时光清浅而嫣然,日子悠闲而惬意。
温惟并没有把自己中毒暂时无法动武之事诉与他人,既已如此,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自己也只得面对,好在胳膊没事,日常活动并无大碍。
回想起那天,自己救李荣赈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当时自己并不知那两名刺客欲行刺何人,只是出于本能反应才出言警示,至于最后为何要出手相助,并非自己要逞匹夫之勇,而是形势所迫,断定自己能力所及才救人于危难之间,只是没想到却中途出了意外。
此时想来,谈不上懊悔,只能自认倒霉。
可能因为自己救了李荣赈,也可能是因为他公开表态暂不婚娶,带着感激又带着几分歉疚理亏,身为长姐的昔太后变得格外殷勤热情,以各种名义赏赐了温惟不少奇珍异宝,八珍玉食。
温惟喜食甜食,送来的全是甜点糖糕之类,竟然还有温惟在东平时最喜欢吃的饴糖。
温惟闲暇时喜欢玩六博跟奇工巧具,宫里竟送来九连环,七巧板、一副尚好的玛瑙石棋牌等等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物件。
温惟不禁感慨内务府这帮人简直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把自己喜好拿捏的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过几日就是小黄帝元程的十五岁生辰,内务府又差人提前过来询问是否参宴,按礼制,帝王年满十五的便可提前遴选皇后,等到年满十六再行立后大典。
到时少不了又是一场热闹,想到后宫之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温惟便无心凑那热闹,以身体不适为由婉言拒绝。
虽整日闭门养病,足不出户,却并不感到无聊,前来玲珑府探望之人络绎不绝。
除了内务府的人天天来府上报到之外,太学学子、秘书监的官员也一一上门问候。
陶行云一家最近成了这儿的常客,每次一来,陶夫人总是先寒暄关怀了几句,说着说着就开始大倒苦水,守着陶行云与君徕的面直接数落起她那不争气的儿子。
埋怨陶行云不学无术,放着好好的官不做,整天走街串巷不干正事,回来又开始重操旧业嗜赌成性,前几日又偷偷把祖上老宅抵了出去,偌大的家业怕是要败在这个不孝子身上,生儿如此差点没把陶锦尧气个半死,爷俩闹的到现在都不说话,让温惟平日里也帮着劝劝她不着调的儿子。
陶行云坐在一旁,也不生气,亦不反驳,任凭陶夫人说什么,都笑眯眯地接受。
清官难断家务事,温惟一脸无奈只能胡乱点头应承,又不好插话。
迎来送往,陈王元昱隔三差五也会前来探望一番,每次来都带些新奇古怪玩意。
一日竟带来两只体型健硕的黑羽鸡,说是靺鞨品种乃滋补佳品,嚷着要杀了炖汤给温惟补补身子,温惟一看,那黑鸡毛色油量,羽翼丰满,长相怪异种类实属少见,没舍得下手,让阮媪养在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