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蹲在院子外面的墙壁下,看上去就像两只爱吵嘴的麻雀,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惹得守卫的士兵不停地向两人看去。
小郑子接着说:
“就算他不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万一他就常住这里不走了,对你来个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一来二去的,别人会怎么看你?人言可畏,他们会说你生活作风不好,趁着男人不在家就搞七搞八,这要是将来让王爷知道了,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感情再坚固的夫妻也经不起谣言的折腾,尤其是像王爷那么小心眼爱吃醋的人,我真怕……”
“怕什么?”
“怕他吃了你啊!”
小郑子说得悬乎其悬,却又入情入理,听得林铃儿口干舌燥,使劲咽了咽口水,好像事情就在眼前,马上就会发生一样。
“吃什么?”
小郑子话音刚落,院门口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两人扭脸看去,一个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阳光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却将他的脸掩在了暗影里。
林铃儿缓缓站了起来,用手遮挡着阳光,那人也朝他走来。
不是别人,正是阿莫礼。
小郑子轻轻推了一下林铃儿,在见到阿莫礼的那一刻,林铃儿心底涌起的竟全是不满,甚至愤怒。
她连笑都没有笑一下,表情僵硬地说:
“小郑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斯南的世子殿下,快随我一同行礼吧。”
小郑子听出林铃儿语气不好,也不说别的,忙随着她一起给阿莫礼行礼。
“奴才/奴婢给世子殿下请安。”
阿莫礼眉头一紧,眼看着林铃儿在他面前福下身子,他的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闷闷的疼。
他没有让林铃儿把这个礼行完,而是直接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笑着说:
“铃儿,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你我之间,何需如此?”
林铃儿不悦地甩开他,后退一步,美眸低垂,面无表情道:
“说什么你我,你是世子殿下,我是一介丫鬟,本该如此。”
阿莫礼再也勉强不出一星半点的笑容,爱让人这么痛,却又舍不得、放不下,人真是喜欢自字虐的动物。
“你来找我,一定有事。”
他说。
她抬眸看他,眼睛里满是怀疑,他全都看在眼里。
“什么事,说吧?”
他不想跟她绕弯子,以她的性子,更是喜欢直来直去。
林铃儿看了一眼佛堂,淡然地问道:
“丹珍还好吗?”
阿莫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座不大的佛堂孤伶伶地被小院包裹着,这与斯南的王宫相比,天壤之别,以丹珍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好?
“还好。”
他淡淡答道。
其实丹珍并不好,她面容憔悴,由于终日与佛经为伴,鲜少出门见阳光,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过了几个月,她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但与之前还是相去甚远,再没有火红的衣裙,她的身上是灰色的尼姑长袍,完全失了往日的神采。
她说:“王兄,我在这里好难过,救我出去好不好?我不要拓跋九霄,我也不要穆天宁,我谁都不要了,我只想回家……”
她还说:“王兄,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过得幸福美满,只有我不行?是他们先骗了我的,就算是我心甘情愿自投罗网,他们就可以这样对待我吗?我不过是想得到我喜欢的人,为什么没人可怜我、没人心疼我?”
丹珍的话字字戳在他的心口上,当初他的确痛恨妹妹的做法,也因为她差点杀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所以才那么痛快地就应允了拓跋九霄的条件,也为了让丹珍得到教训,小惩大戒。
可是如今看到妹妹可怜的样子,他当初的愤怒通通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对妹妹的心疼,与对拓跋九霄的恨意。
妹妹说得对,为什么他要允许拓跋九霄惩罚了妹妹之后,还能跟林铃儿双宿双栖?
这不公平!三年,妹妹所受的代价,太大了!
三年之后,妹妹会变成什么样,谁又知道?
“还好……就好。”
林铃儿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只见她收回视线,往远离佛堂的方向走去,声音中带着一种无奈的叹息,
“其实丹珍不坏,只是做事的方式太极端了一些,当初听到她被罚的消息,我曾想,这样的结果应该是大快人心的吧?可是看到这座佛堂,我才知道当初的想法多么不尽人情。她还是个孩子,正是个享受阳光雨露的年纪,怎么受得了这么寂寞的生活?如果让我终日念经理佛,我就算闹他个天翻地覆也会挣脱,绝不妥协。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那书上有这么一句话,孩子没有错误,因为她还分不清是非对错,哪来的错误。”
“哪本书上这样写过?”
阿莫礼突然打断她问了一句。
哪本书上?应该是在某一本杂志上,当然不是这里的书。
她只能打着哈哈:
“哦,反正就是一本书啦。”
阳光下,雪地里,她穿着一件自己设计的长款棉袄,亮眼的玫红色,上面点缀着刺绣的灯笼花,那是小英子帮她绣上去的,宽松的款式直抵脚踝,将她小巧的骨骼完全包裹在里面。
她走路的样子很轻盈,就像夏日的蝴蝶,却偏偏喜欢飞舞在这冬日里,为这个寂寥的冬日平添了一分美妙。
他的身子略略错后她一些,正巧将她的身影完全收入眼中,心越发地痛。
这个女子,为什么是别人的女人?为什么她不喜欢他?为什么他不能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