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非稚子,自然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瞧着常赵二人年岁不大,穿着打扮又不像是见过什么世面,便变着法子朝二人压价。
“咳……”常瑛不动声色地清咳一声,倒也没有废话,上手一件件地把桌上的物件收了起来。
她看着瘦弱,却生了一副怪力,徐掌柜抬手想拦,竟然没拦住。
“小友,小友……你还没问价,不能着急走啊……”如意楼与妙仪坊已经争得不可开交,临街见到对家徐掌柜是恨不得扑棱着翅膀啄他们。如今好容易遇到了一味颇为出彩的茉莉香,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见常瑛动作不停,他只得换了个人,开始对着赵恪念叨:“小郎君,且说个价吧。若是一时不成,咱们大可以再做商量……”
白净的少年脸色有些不好,沉沉地抿了唇,抬手隔住他拉扯常瑛的动作。
“这、这……”徐掌柜怎么不知自己被两个孩子摆了一道,可惜生意场上的商户天生逐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之后,他终于是松了口:
“这样吧,小友先出个价给我听听便是。”
他能如此轻易地妥协,未尝没有如今妙仪坊势大的缘故。常瑛见目的达到自然停了手,开口便抛出一个让徐掌柜吓一跳的条件:“我家原意,本为出价寄售在此。”
“这怎么使得!”徐掌柜吃了一惊,气得胡子乱翘,眼睛也瞪了起来,“小友,满松阳县里,谁家也没有这样的卖法。”
“这么说,掌柜还是不愿意?”
徐掌柜狠狠咽了咽口水,一脸肉疼道:“寻常乌发香油不过四五十钱一罐,香粉利更是薄。小友的香却是不错,我便再添一些,涨上两成,如何?”
“至于这寄售,是万万行不通啊。”
对面绷着脸的小姑娘松了松眉心,却再次摇头。
侧方的赵恪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的那抹狡黠,心中自然明悟了她的打算。
若是平白便报出一个高价,那徐掌柜久经沙场,自然有一百种法子杀价。可若是一开始便提出只寄售在此,如意楼便赚不到什么钱,徐掌柜情急之下,接受这“折中之道”的高价,自然容易不少。
双方你来我往地争执了几回,徐掌柜一拍桌子,终于咬牙定下了价格,屈从于常瑛那寸土不让的几文钱。
那箩筐里的乌发香油添做七十文买了出去,小小木匣里的香粉也叫出了三十文,余者香帕香扇虽少一些,可满打满算下来,倒也差强人意。
仔仔细细把那四百二十文钱数了一遍之后,小姑娘高高兴兴地把铜钱塞给赵恪收着,朝徐掌柜笑弯了眼:“多谢您照顾生意。”
她此番开颜一笑,倒与方才那冷面模样判若两人。
山羊胡子的老头虽说有些肉疼,可是想想这姑娘应下了此后的香粉头油只供如意楼,便也多了几分如愿,陪着笑送了二人出去。
外头的天色尚早,常瑛也不急着去寻常安。
如今她手里的钱比着上次多了不少,又有了如意楼这一条生财之路,自然多了几分从容,拉着赵恪便进了上次的布匹庄。
难得上次的伙计还记得他们,热络地迎了上来:“姑娘,您又来了?”
常瑛心头一直惦记着前些日子吴氏小心翼翼地捧着帕子的模样,瞧得她心底一阵泛酸。这次手上的银钱宽裕一些,便特特地登上了布匹庄,打算好生裁一块布,给十来年没添过衣衫的吴氏裁一件新衣。
布匹庄子的种类自然繁多,常瑛挑了半晌瞧上不少,难以割爱。
思及家中那人人补丁摞补丁的衣衫,索性也不再纠结,一气裁了三十尺尺纹色简单的崭新棉布。除却要裁出帕子与扇面的布料,还打算给家中的六口人一人裁制一件单衣。
手中的银钱一气出了二百余文,可常瑛却觉得值得。如今常家上下穷得凑不起第二件衣衫,若是能人人添上一件新衣,好歹能够避免衣物洗了之后却没得穿的窘境。
复而又就近割了五斤肥瘦相间的臀尖肉,并上油盐酱醋和制乌发香油必须的茶籽油,再次数出去小两百个铜钱。
捏捏自己瘪下来的荷包,再瞧瞧身后肩扛手提、大包小包的赵恪,常瑛总算是停了手,前去与西市的兄长会合。
常安虽说机灵,可到底是第一次承担这样的活计。西市鱼龙混杂,饶是常瑛,一时也猜不出这个哥哥的情况如何。
怀揣着一抹担忧快步走到西市的摊位前,二人倒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