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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庆道:“你在说什么?”

邵清道:“进到庆州的第一天,你就深更半夜来姚家,为何?”

马庆反诘:“你又是何人?邵郎中,你不是大宋朝廷派到西军的医官么,怎地盯着这个院子?”

“我是姚娘子在京中的朋友。”

马庆微微一抖,却不说话。

邵清感到马庆绷紧的肩头似乎松弛了些,倏地收臂撤刀,退开三四步,将匕首横在自己胸前,对那个背影道:“你不说,那我来猜。你不是西夏的汉人,你本来就是宋人。”

马庆依然沉默,但他缓缓站起来,起身的同时,将手中铁镐轻轻放在脚边。

邵清顿了几息,又道:“刘阿豹的弩机,原是你所用。行军时有几日,刘阿豹出账看蹴鞠,我去晒药,你动过散弩,但只动了那个刻有歡字的断柄。若你只是要探得弩机关窍的夏人,为何不动其他部件?”

马庆终于回过身,看着邵清:“你做医官当真可惜了,眼力好,夜行无声,手上功夫还如此了得。真奇怪,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郎中,你应该为朝廷做探子才是。”

邵清辨出对方口吻中的嘲讽,轻叹一声:“你其实不必藏着你的庆州口音。你,不止一次,睡着后,用庆州口音,唤过两个字,欢儿。”

马庆一怔,颓然地低头。

邵清侧耳听了听院外,并无异样。

他也将柳叶匕首放下,步到马庆身边,望向坑中。

“这是酒坛?”

“是,当年姚官人埋下的,说是等我俩成亲那日,这坛酒,必是庆州城最好的杏花酿。”

邵清道:“姚官人到京城的第二年,就过身了。”

马庆倏地抬眼盯着邵清,满脸疤痕在月夜里显出鬼怪般的恐怖,目光却透出凡人才拥有的关切之情。

“欢儿呢?她继母可有苛待她?她,嫁人了吗?”

“她姨母待她很好,我离开京城时,她没有定亲。”

邵清并不想被马庆的情绪牵着走,他很快回到主题:“你,半夜来此,就是看看故人埋下的酒?”

马庆咬了咬后牙槽,事已至此,瞒也瞒不得。

眼前此人,不是个好诓的。

他决定赌一把。

赌老天垂怜,未让他又遇见魑魅。

赌这个似乎有些不简单的邵郎中,实则仍是个有恻隐之心的普通宋人。

马庆于是再次蹲下来,铁镐轻凿,抱出酒坛置于一边,往下复又挖了几层泥土,在细簌之音中扒开那块意料之中的油布。

撒了石灰粉的深坑里,露出一个不小的木匣。

马庆在木匣侧面的榫槽上拨弄一阵,拨通了机关,匣盖应声而启。

他仿佛捧豆腐似的,从匣中捧出一沓黄麻纸,估摸着足有几寸厚。

除了散页麻纸,还有一个簿子。

马庆从怀中掏出麻布兜,小心地将这些东西装进兜里,才把酒坛埋回去,盖好土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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