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步骤简单,不等于口感简陋。
苏辙一筷子下去,只觉得荇菜的清香、鸡蛋的荤香、春笋的鲜香,经了清酱的微咸、米醋的微酸、蓼茸的微辣合力点拨,越发刺激舌尖味蕾,教人尝来好不欢喜。
白日里那对盗盐的耆长父女既然生机未灭,还能有转圜的余地,眼前又是质朴可爱的三个年轻人,苏辙既饮既食间,谈兴渐浓,晓得年轻人为求学而来,便将自己关于《诗经》和《圣散子方》的研究娓娓道来。
段正严更是兴奋。
他此番来到大宋,于学问之事上,两大心愿便是拜访程颐和二苏。在伊川吃了程颐的闭门羹后,段正严确实有些郁闷,不想到了筠州,能得苏辙平易相待,甚至把酒言欢,畅论诗经。
段正严如身处美梦之中,一高兴,喝酒便停不下来,全桌数他喝得最快、最多。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段正言又不是那会用六脉神剑将酒逼出指尖的小说版段誉,不到半个时辰,小王子已是眼中雾翳层层、口中说不出顺畅的语句,嘿嘿了片刻,终于“咚”地一声,将头磕在桌上,醉倒,睡着了。
“这娃娃不胜酒力呀。”
苏辙还在兀自笑言,邵清忽地面容转为沉肃,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默默地向苏辙奉上。
苏辙微感诧异,接过信展开。
写信之人,竟是侄儿苏迨。
元祐元年,当今官家赵煦刚刚即位,祖母宣仁高太后临朝,旧党臣子纷纷受诏回京。苏辙与兄长苏轼,得以相聚开封、同朝为臣。当时兄弟二人的宅子都买在开封城西,退朝后,苏辙常去苏轼府中,或与兄长烹茶闲谈,或教授子侄文章与书法。
因而,苏辙对苏迨的笔迹十分熟悉。
苏迨在纸上只有寥寥数语,证明邵清与姚欢乃有事禀报的可信之人。
苏辙抬起双眼,看向邵、姚二人。
邵清幽声道:“请苏公移步晚辈房中叙话。”
……
这个绍圣四年的春天,蛰伏在帝国朝堂中下层的政治动物们,仰望顶层的汹涌风波时,充满了不遑暇食的激动。
自穿上官袍、戴上乌纱帽,还从未见过这般板荡起伏的好戏。
众人原本都以为,朝廷要追废宣仁太后,杀二苏,不想刚毁了上清宫里苏轼所写的碑文,就发生了星变。
官家于是,只将死了十几年的老宰相王珪,以当初阴谋废立为由,追贬为一介参军。
章惇不肯就此罢休,硬拖着蔡卞,拟好废宣仁的诏书,力劝官家签发。官家当日将未盖帝印的诏书带回福宁宫,正犹豫不决时,已在隆佑宫就寝的向太后听闻消息,披头散发地连夜赶来,大哭着阻止赵煦莫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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