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昏迷中苏醒时,陈简已经整理好情绪,一言不发地坐在他们身边。
在疯子的强烈要求下,他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将莲花描绘下来,藉由此,他头一次发现自己似乎有些绘画才能。
疯子见状遂心满意,并问他有没有发现这儿的莲花和梦境里的有何不同。
“等我下次做梦再说吧。”陈简目光躲闪,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沉着地把目光放远,仿佛在思考什么,实际上大脑一片空白。
疯子嘟囔着希望他别把这些事给忘了,他潜意识在自动作答:“当然不会。”
是看错了吗?为什么那些莲花和梦里的完全一致……理性而言,他根本不会认为两处的莲花“完全一致”,因为他从未认真观察过梦里的莲花,在梦中,他仿佛进入了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视线总聚焦于倾莲公主模糊的身形,一旁的景物像进入了焦段之外,蒙上一层朦胧不轻的虚影。
可在注视到莲花的瞬间,大脑立刻在惊叹出“完全一致”的信号。
这意味着什么……公主真的和炼狱有某种程度上的关联?
只要稍微认真观察就能发现,炼狱中的莲花不像能存在于现实的东西——它有着完全相同如同复制般的十三片粉面尖嫣的花瓣,底座更是规整得圆形,平常由于溪水和风的影响而稍有变形,掩盖了这种不自然现象。
而梦境中那些莲花则永远静静躺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它们像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雕塑一般,形状完美、井井有条、并且,外型一致。
陈简感觉心脏抽搐不已。
他想张口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可心中还存有另一个声音——
在没确认之前,不要妄下断语。
这是自欺欺人。
炼狱的莲花和伴随公主出现的莲花是同一种莲花,这是无论做多少梦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可他不明白……为何每当下定决心要说出口时,心中总是会有所预料地下沉,一种说不清的含糊预感在警告他: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他似乎有一个决不可说的原因。
把真相说出口,到底会对谁不利?自己,亦或是公主本人?
无论如何,公主的形象顿时一落千丈。他觉得那个沐浴在圣光中的女人尤其阴险毒辣。
渐渐,和疯子的话题远离了莲花,说到了其他琐事上。
白夭注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了许久后才开口。
“你有看到这些莲花是从哪来的?”
她指着面前流过的快要干涸的溪流,远方的丛林间还有清脆悦耳的水流声,不过这些声音随时会消逝殆尽。
听到这个问题,陈简松了口气。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觉得白夭凝视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她似乎看到他狼狈倒地的模样。
但现在看来是多心了。
他摇头,顺带把脑中的不安甩走:“没看到,突然就流出来了。”
“走,找源头。”白夭先行一步迈进林间。
三人沿着溪水两侧慢走。
这条溪水很窄,大概就三个手掌的宽度,所以可以走得非常紧凑,仿佛中间根本没有障碍。
没过多久就抵达溪水尽头。说尽头并不恰当,因为这非源泉,只是溪流的尾端。
“像蛇一样。”
陈简很难不赞同白夭的感慨。
他抬头注视缠绵的溪水从脚尖前流走,它的一部分载着含苞欲放的莲花继续前行,另一部分则渗入土中很快被大地的热量蒸发。
“我们应该跟上去吧?”疯子提议。
“说得对。”白夭果断原路返回。
陈简忽然觉得这像在遛狗,他们正牵着一只狂野而无目标的狗到处乱走。溪水没意识到自己被人跟随,它也不可能有这种意识,依旧平缓地向东面爬行。
从西向东……是因为公转吗?他胡思乱想着,一个因黄哀眠死而深埋心中的念头忽然重燃。
他还记得自己跟乌龟说过的话——
炼狱是圆的。
“白夭!”他说道,“黑渊的具体位置,你可知道?”
“问那个做什么?等有机会去再说吧。”
“我们当然有机会。”
“什么?”白夭以为他脑袋坏了,“我跟你说过,黑渊在北方,鸟国也在北方,你有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