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赵凰歌也是如此的。
她将阴谋算计獠牙利齿都隐藏在了那一副高贵的皮囊之内,带着迷惑众生的笑吟吟的模样,与他打着机锋,你来我往的过招。
可今日……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让她卸下了一层面具,露出獠牙的内在。
他如何都想不通,本该是无所交集的两个人,怎么就沦落到共同携手度了一场生死局,且,还险些共赴了黄泉。
日头偏西,残阳如烈火灼烧天幕,躺在地上看时,便可见半边天幕层层叠叠的染透。
瞧着是那样艳丽的景色,可萧景辰知道,这却是催命的征兆。
眼下都快天黑了,却无人寻到他们。
待得入了夜,那才是糟糕透顶。
他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之后,试图将赵凰歌的手指掰开,一面挣扎着起身。
秋日衣衫厚,佛衣材质也好,滚落下去之后,虽衣衫褴褛,到底替他挡了不少外伤。
可胳膊和腿上却各有几道伤口,若不及时上药,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一不留神也能要了他的命。
还有赵凰歌。
她发烧了。
纵然这人再如何尖牙利齿的对付她,可她到底也是一条性命。
出家人慈悲为怀,他焉能见死不救?
萧景辰视线模糊,有些看不真切,他抹了一把脸,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这里影影绰绰的生着几味药草,虽有些不大对症,却也聊胜于无。
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他得抓住。
有了药,才可自救。
偏生这时候,身边女子似是疼的急了,揪着他衣领的动作又紧了几分,咬着樱唇的贝齿终于松开,从里面泄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阿阮疼……”
萧景辰掰她的手指的动作,顿时僵了僵。
阿阮,他倒是知道。
是她的小名。
他为佛子,自幼住在东皇宫,那里处在前朝与后宫的交界处,而幼时的赵凰歌,得了空便会被皇帝抱着临朝听政。
先帝宠爱极了这个晚年得来的幺女,只因她一句“儿臣不要与父皇分开一刻”,便将一岁出头的她抱到了金銮殿中,这一抱,便是五年多。
萧景辰身为国师,年幼也会随师父临朝,却只是站在一旁做吉祥物。
偶尔撞见这位小公主,也都伴随着先帝纵容的声音:“阿阮,来父皇身边。”
而现在,少女躺在他的身侧,用那掺杂了委屈的甜软嗓音,冲着他喊:“疼。”
他的指尖摁在砂石上却不自知,听着女子委屈巴巴的声音,竟莫名生了几分嘲讽——清醒时候似乎是个所向披靡的,这会儿昏迷了,倒又成了个娇气的事儿精。
事儿精本精并不知她给人添了麻烦,且还是她最厌恶之人。
她现下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梦魇之中。
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赵凰歌虽未摔到头,可那不断地翻滚下来,到底让她的五脏六腑移了位似的疼。
更遑论说,后来还落水被泡了许久。
她昏迷过去,回忆却并没有放过她,魂灵似是再次飘回死亡的那一日,烈火灼烧她,却又有冰水浇灌她。
那样的折磨,让赵凰歌浑身都在发抖,忽冷忽热的感觉糟糕极了,她本能的想要寻求帮助。
可无人能帮助她。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皇兄,她委屈十足的扑过去抱他,撒娇似的想求助,却被他一把推开。
然后她跌坐在地时,就看到那样一双眼……
带着悲悯,看着她。
萧景辰的确在看她。
确切的说,他在看她到底想作到何时。
抓着他衣襟尚且不够,她不知梦到了什么,竟又再次扑到了他的身上。
她似是痛的急了,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在昏迷中试图抓住救星。
昏迷中的女子浑身滚烫,细弱的两条胳膊环着他,远山黛似的眉拧在一起,声音里的甜软掺杂了哑意:“兄长……阿阮好疼,阿阮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