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晚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平时因剧共情得深了的时候虽然也掉泪,大多不过是眼眶湿润一阵,情绪很快就会随着剧情过去。
似这样因为某件事而崩溃至此,上一回是什么时候她都已经不记得。
太久了。她已经习惯自我调适太久了。
她把一切归咎于眼前的人太温柔,一句相信说得太理所应当,轻而易举将她深埋于心的委屈一口气全部挖出来,就像水库开了闸,一但有出口,洪水倾泻而出,再难遏止。
姜朔光任安安静静掉眼泪掉了半晌,见她丝毫没停的意思,思忖着再这么哭下去对眼睛不好,探手向后抽了张面纸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拭泪,温声哄着她。
「知道你难受,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裴夕晚本能应声,应完后后知后觉因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害羞,慌张地摸索着接下他手中的面纸,没好意思真让他替自己擦眼泪。
一边拭泪,她一边缓缓吐气调适心情。
放肆哭过一场以后,积攒于心的悲伤好像也一併被掏出体外,心里舒服不少。
「抱歉姜哥,我……有点没忍住。」颊上的泪痕已经擦拭乾净,她歉然的抬眼看他,小声与他道歉。
声音听起来颇微平静,唯凝视他的双眼依旧湿润泛红,看上去很是可怜。
被这样的眼神盯了片刻,姜朔光摇了下头,食指自然而然轻触她的眼尾,将上头残留的泪珠轻轻揩去,某个积累于心许久的疑问从心尖上迅速窜过,他一个不留神,心想的同时疑问随之脱口而出。
「这是你不再画画的原因吗?」
他说得很轻,近似低喃,若非车内着实安静,裴夕晚大概也没能听得清楚。
因他陡然触碰而发僵的身子慢慢放松,面对他的疑问,她有一瞬的困惑,不清楚他如何会知道,慢上几秒鐘时间才想起来,先前同事间间聊时,她回答过郑温禎问她不选与所学相关工作的原因。
当时她是这样告诉他的。
她说,因为她画不出来了。
听上去很做作,但这确实是这几年来她最真实的状态。
「不全是。」对着其他同事时没法说出口的话,对着姜朔光时好像没有了任何阻碍,裴夕晚看着他,头一次向他人说出这段过往里她最徬徨无措的那段时日。「有一半是我自己的问题。」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怎么样,该完成的作业都完成了,毕製也好好的在筹备。」
「可后来每个人都在怀疑我。」
「没有人相信那些作品是我努力完成的,抄袭的那张标籤好像从此贴牢在我身上,他们只会想着我是不是又从哪找到灵感,我是不是又把别人的东西拿来当作自己的东西。」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拿起画笔,我就会想起他们质疑的眼神与字句,想起那些指指点点。」
「明明我没有做错,我也不应该心虚,但我就是心慌得不行,每一次下笔都近乎要窒息。」
「画画对我来说变得像噩梦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