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柔,林中似也多了香甜的气息,他与她的交锋却在这柔和之外,似细碎波光,凌乱。
那凌乱不知所起,亦不知所终,只知山林深远,清风送来,他拥她入怀,不见容颜,只闻痛声,“为何如此?”
暮青猛地一醒,“步惜欢!你发什么疯!”
她将他推开,眸中窜起怒火,灼灼烧人。
男子气息尚浮,怔怔望她,那眸中痛意与眷恋交织,如此真切,令她一震。
他……
何时之事?
暮青有些怔,心忽觉有些乱,不知是怪自己一直未觉,还是有别的情绪,她只转开脸,那本欲出口的怒斥竟换了番言语,“我……没想杀你,只想离开。”
男子静立无言,红裳随风如云,明波欲染,却被那红裳映红,随波一去千万里,痛意无边。
“离开?”许久,他终问,“你就这般想离开?”
“想。”她道。
这般干脆,叫他怒笑,竟觉一口闷气窝在胸间,憋闷难言。
“不想为你爹报仇了?”
“想。”
“那为何!”
“为何?陛下应该知道啊。”暮青望着步惜欢,“自我查凶起,步步艰难,处处碰壁,势单力孤,终不得不受制于陛下。”
“……”
“我爹的死疑团重重,先是陈有良,再是柳妃,后是太皇太后,越查越深,真凶不明!但可以肯定,那凶手绝非我如今能杀之人。既如此,留在陛下身边,查出真凶后又如何?难道要陛下帮我报仇?”
“……”
“陛下给我杀父凶手的提示,我为陛下办事以作交换。若陛下帮我报仇,我又能拿什么来交换?”
“……”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庶民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陛下一怒可叫天下人作陪,庶民之怒不过自己与仇家两条性命,但便是这两条性命,也是庶民的血性。我宁赔上自己的命,也要亲手为我爹报仇!可我势单力孤,何以报仇?我只有一条去西北的路,拼上一条性命去挣那军功,回朝受封之日,便是我能凭一己之力查出那凶手之时!那时,千万人阻我,我亦能取他首级!”
山林幽深,少女字字铿锵,男子听着,望着,震色渐替了怒容,换一副陌生神色,似今夜才识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