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2 / 2)

“啊呜咿呀吁哈喇……”鱼皮秣鞨人仗着自家船多人多,冒死靠上前,向破浪号投掷钢叉,打算先用绳索将破浪号拖住,然后再攀上甲板以众击寡。

绿披风女将不慌不忙,抬起手,将令旗左右挥动。剧烈的战鼓声,瞬间盖住了秣鞨人的鬼哭狼嚎。下层甲板的沧州勇士们,奋力扳动机关,数十支拍杆沿着船舷梯次而落,将冲过来的乌漆船,拍王八般一只接一只拍翻在水中。

一些秣鞨人直接被拍晕,像死鱼般漂向下游。但大部分秣鞨人,都凭着娴熟的水性逃离生天。扭头望着山一样巍峨的破浪号,他们眼睛忽然开始发红,大叫数声,彼此招呼着,游向了船底。

“凿船,小心舱底,他们要凿船!”石重贵看得心焦,跳着脚大声提醒。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只见绿披风女将用令旗向左右两侧一挥。紧跟着,战鼓突然变调,两排沧州勇士怒吼着冲向船舷,居高临下,用投枪将试图靠近船底的秣鞨人,一个个穿成了肉串!

“好,好!这是谁家女儿?本事好生了得!”石重贵看得两眼放光,指着绿披风女子大声发问。

“爹,她是常婉莹,是泽潞节度使常思的女儿。小的时候,曾经在咱们家里住过!”郑子明两颊含笑,回头看了自家父亲一眼,低声汇报。

是小师妹,武艺高强,箭术无双的小师妹。每次在危机关头,总是从天而降。这次,当自己陷入绝境的时候,她又来了,指挥着一艘并不安全的战舰,将周围的敌军杀得浮尸满江!

“噢!肥狐常克功之女,怪不得!怪不得!”石重贵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对面的破浪号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家儿子脸上的自豪表情。点点头,顺口说道。

他没做皇帝之前,跟常思的交情还算不错。但毕竟常思是刘知远故意安插在汴梁的党羽,而他却是皇帝石敬瑭的养子兼心腹爱将。所以,双方交往虽多,却远不到能结为通家之好的地步。

而后来,他做了一国之君,更不可能去跟某个地方诸侯麾下的大将去攀交情。只是天生性子柔弱,没有因为常思是刘知远的心腹,就故意给对方小鞋儿穿而已。

见父亲夸了妻子一句之后,就没了下文。郑子明也不好过早的介绍妻子的情况。反正破浪号一到,水面上陷阱立刻就被碾了个支离破碎。鱼皮秣鞨人的乌漆船再多,自身再悍不畏死,也不可能是沧州水师的对手。而辽河两岸的契丹人,更不可能跳到水里去自己找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从两岸传来,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果然,辽河两岸的契丹大军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发布命令,要求鱼皮秣鞨人以死相拼,而他们自己,却没有跳下水的勇气,只能站在岸边,拼命朝破破浪号开弓放箭。

大部分羽箭都没等抵达目的地上空,就被河风吹飞。少部分里力道充足的羽箭,被破浪号上的勇士们用盾牌一挡,也都白忙活一场。已经损失惨重的鱼皮秣鞨人不敢违背契丹人的命令,硬着头皮,重新组织进攻。这一回,他们学乖了许多,没勇气再凑到近前发起跳帮战,而是仗着船只小巧灵活,围在破浪号附近三十几步外,不停地发射羽箭偷袭。其中有许多支羽箭的头部还穿上了点燃的鱼油球,试图通过数量的积累,在船舷引起大火,将破浪号付之一炬。

俗话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在秣鞨人刚刚改变战术的瞬间,破浪号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对面船上的郑子明,眼睁睁地看着船舷上有十多处位置同时冒起了浓烟,数名弟兄中箭落水,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然而,还没等他隔船献策,常婉莹已经迅速做出了调整。只见数十桶泥浆从底层甲板齐齐泼下,立刻压住了刚刚冒起的火头。紧跟着,破浪号的船头猛地一摆,如怒龙般,一边四下发射着弩箭,一边朝河道北侧高速碾了过去,将十多艘徘徊在河道北侧的乌漆小船连同船上的秣鞨武士,一并碾进了河底。

“啊,呜离,呜粒里……”侥幸没被当场碾死的鱼皮秣鞨人魂飞胆丧,抄起船桨,拼命将各自所在乌漆船朝岸边划。破浪号却得势不饶人,像猎食的巨鲸般,从后面追上去,横冲直撞。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辽河北岸,气急败坏耶律底烈带着其麾下爪牙,万箭齐发。

箭雨中,破浪号骄傲地转身,神龙摆尾。将另外十几艘乌漆小船掀翻于岸边,然后直扑愣在河道南侧不知所措的另外一批乌漆小船,碾出一道猩红色的血浪。

“啊,呜离,乌粒离……”河道南侧的乌漆小船四散奔逃,破浪号紧追不舍。耶律察割和韩匡嗣两个大怒,调集全部力量,向破浪号发起攻击。破浪号则一边高速碾压秣鞨人的小船,一边毫无惧色地用武侯弩和船弩还以颜色。双方隔着七八十步的距离,箭来弩往,转眼间,掉落的箭支和秣鞨武士的尸体,就飘满了水面。

“轰,轰,轰……”准备就位的床弩,故技重施,朝着破浪号射出缠绕着牛油包的火弩。烈焰与河水接触,瞬间发生爆炸,掀起滔天巨浪。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在常婉莹的指挥下,破浪号上的船弩,向岸上的床弩和操作床弩的幽州军,轮番射击。包裹着硫磺和牛油的弩杆,落地之后立刻炸裂,火星飞溅,将幽州军的阵地,烧得浓烟滚滚。

所有船弩,都是在旧式床弩的基础上,改进而成。郑子明亲手画图,几番修正,才令其达到目前工艺条件下的最佳效果。无论是操作方便性,装填速度,还是准头,都甩了老式床弩不知道多少条街。

“轰,轰轰轰,轰!”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高速移动的战舰用船弩与河岸静止的床弩对射,船弩的数量是床弩的两倍、装填速度和射击精度又占据了绝对上风。结果可想而知。才小半柱香功夫,幽州军的床弩就被击毁过半儿,剩下的见势不妙,赶紧用战马拖着,高速撤离了河滩。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呯呯呯,呯呯呯,呯呯呯……”破浪号又如同示威一般,朝着韩匡嗣和耶律察割二人帅旗下各自发射了一轮弩箭,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返回了河道中央,缓缓靠向正在下沉的大船。两舰的船头刚刚对齐,数把铁钩拖着绳索从天而降,牢牢地拉紧了大船的侧舷。

“嗖!”“嗖!”两道矫健的身影荡着缆绳飘然而落,一道奔向郑子明,难分先后。

“你怎么受伤了?活该,叫你丢下我们三个!”

“你怎么受伤了?快,我和陶姐姐扶着你跳过去,破浪号里有你亲手配制的金创药!”

陶三春和呼延云两女的表达方式迥异,所包含的担忧和关切,却别无二致。

“这是我爹,你们先送他过去,船快沉了!”郑子明顾不上解释,从身后拉过自己的父亲石重贵,大声吩咐。

陶三春乃是农户之女,呼延云出身于绿林世家,二人都不是什么扭捏之辈。知道自家丈夫事急从权的道理,所以也不废话。立刻一人架住石重贵一只胳膊,转身便跳。“嗖!”地一下,还没等石重贵反应过味道来,三双脚已经踏上了破浪号的甲板。

“嗖!”“嗖!”“嗖!”“嗖!”更多的勇士拉着缆绳飞至,与陶三春和呼延云两人一道,将郑子明、陶大春、陶勇、李顺儿以及所有重伤号,连同战死袍泽的尸体,陆续送回了破浪号。辽河两岸,各族将士气得咬牙切齿,乱箭齐发,却无法将救人的速度减缓分毫。

转眼间,着火的大船上,已经没有了活人。常婉莹一声令下,众勇士砍断连接在两船之间的绳索,扯起风帆。庞大的破浪号快似奔马,在两岸敌军的“欢送”下,扬长而去。

到了此时,常婉莹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指挥权移交给了身边的女兵,快步来到郑子明面前,柔声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我把你的金疮药和刀具都带来了,就怕你遇到什么麻烦。十多天前,我家派往幽州的伙计忽然冒死跑到沧州示警。我和两个妹子紧赶慢赶……”

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喜极而泣。

“没事儿,贯通伤,最好收拾!”郑子明笑着摇摇头,不小心扯动伤口,忍不住呲牙咧嘴,“嘶——”

“你怎么了?小心些!”常婉莹、陶三春和呼延云立刻顾不上矜持,齐齐冲上前搀扶。郑子明羞得脸色微红,赶紧退后两步,摆着手道:“没,我没事儿。师妹,春妹子,云妹子,这是,这是我爹。爹,她们,她们三个,都是您的儿媳妇。”

“你……”三女顿时羞不自胜,慌忙转过身,给石重贵行礼。

石重贵获救之后,一直忙着逃命,根本没顾得上跟自家儿子细说家事。忽然间看到三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向自己行晚辈之礼,顿时瞪圆了眼睛,一边做势欲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好,好,赶紧,赶紧都平身,不,不,赶紧都起来,起来。这,这,第一次见面,老夫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这……,二宝,如果你娘还在,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第五章 短歌(九)

一句话没等说完,老泪已经淌了满脸。三女听了,连忙出言安慰。这个说婆婆如果有在天之灵,一定会为公公的平安脱险而开心。那个说无须什么见面礼,全家人平安团聚就好,真的是一个大气,一个爽利,一个温柔,春兰、夏荷、秋菊,争妍斗艳,各有所长。

石重贵见了,不觉老怀大慰。心中暗道:“二宝这些年虽然受了不少苦,可有这三个女娃娃在,他下半辈子,即便不当皇帝,恐怕是掉进蜜罐子里头了。”

正开心间,忽然发现常婉莹脸色有些白,便笑了笑,端起当公爹的架子,大声道:“行了,你们三个乖孩子,就不用故意哄我老人家开心了。今后二宝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尽管跟我说,我来你你们撑腰。特别是你,常家小娃儿,我记得你叫小莹子对吧!赶紧下去加两件衣服,河上风大,你又刚刚累出了一头汗,不对,你的脚,你的脚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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