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霖摸了摸身下的甲板,他站了起来,眼前海水平静得像是一面镜子,船正顺着海流往前飘。后方海面有一处喷泉状的东西,水花很大,葛霖亲眼看到两条大鱼被水柱喷上海面,又跌进了海水里。
这种鱼没有鳞片,有流线型的外表跟鱼鳍,远看很像海豚。
习惯也很像,它们跃出水面,空中几个翻身重新落了回去,两条海豚互相追逐,奔着这条船来了。
“哗啦!”
水花四溅,葛霖连忙擦掉脸上的海水,这时船体微微左倾,一条海豚把它的大脑袋搁在船舷上。
一阵优美的旋律出现在耳边,葛霖惊讶转头。
这时他发现右边船舷也趴了一条海豚,伊罗卡正伸手抚摸它的脑袋。
动听的歌声居然是海豚发出来的,它们兴奋地缩回脑袋,绕着船打转,碰碰又蹭蹭,然后兴奋地游向远方。
歌声传得更远了。
没有词的旋律,只有单音节的变化,听起来宁静美好。
葛霖目送海豚消失,低头看见手里的水杯,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大口。
杯子里是酒,葛霖出发前免费获得的“装备”之一。
伊德酒馆里没有存货,这是一个西格罗人看到他们要出海,硬塞过来的。西格罗的酒口感与度数都跟啤酒差不多,还很解渴,即使不怎么喝酒的人,受到惊吓后也可以来一口定神。
“我们刚才穿过了什么?这是哪里?”
葛霖抬头望向夜空,心底生出了荒谬之感。
不为别的,眼前的星空很近,星光也亮了很多,跟地面上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我们该不会在天上吧?”葛霖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动作,艰难地低头看水面,“你说的航路就是那道水龙卷?”
葛霖不知道用西莱语该怎么说这种被称作“龙吸水”的旋风,他用手指悬空搅动了两下,比划出自己的意思。
伊罗卡知道自己错估了葛霖对航路的接受程度,耐心听着。
没有胖子充当翻译,要说大段陌生词汇,沟通就会困难很多,好在葛霖依靠之前没日没夜的苦背,已经打下了西莱语的初级基础,就当是一边聊天一边学语言了。
这里没有风,船沿着海流往前飘,急也没用。
葛霖终于知道了西格罗的与世隔绝,到了多么令人发指的地步。
陆地上的路被布满魔兽的森林跟高耸的雪山挡住了?那还不算什么,三面环海的西格罗,真的位于世界尽头。
整个西莱大陆都被不知道多厚的云墙阻挡着,越往深处越危险,即使是神,也无法穿过边界云墙。
当西格罗人乘船笔直地往海洋深处进发时,最终只能看到云墙。
如果沿着两侧海岸线往内陆走,那么最终在西莱大陆第一高峰弗洛亚娜雪山附近,会遇到风暴流,虽然没有云墙,但海面上同样是惊涛骇浪。
这条飓风带跟雪山平行,从不消失,笼罩面积很广,像两道闸门,一端连接着边界云墙,一端跟陆地上的高峰对接,完全阻断了通往西格罗的海上航路。
飓风带内雷暴终年不歇,许多风系、水系、雷系的海洋魔兽都生活在此处,被称为海上的死亡荒漠,想要乘船通过飓风带,难度比陆地上穿越幽语森林要多十倍,找死也没有这样的找法。
在地图上,以飓风带为分割线,广阔的海洋跟那片延伸出去的角状陆地,统称为遗忘之海,基本上就是被人类遗忘的地方,也没有人能去得了。
“一生都在海上漂泊的流赫族,他们没有被称作海族人,而是风族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了答案。”
这个部族征服的不仅是海洋,还有天空。
因为西莱大陆存在着一个奇特的景观,天穹海。
在边界云墙附近,总会出现水龙卷,每个水龙卷的存在时间都不长,一个消失,很快又会有第二个生长,它们源源不绝地吸取海水,直接送到了高空之上。
西莱大陆的每一滴水都带有魔力,越靠近天空,海水的力量越强。
“天穹海的范围不是固定的,它甚至不是连起来的一整片,有时水量少了,就变成了几百块天空湖,有时又能覆盖整个西莱大陆的上空。如果两片海水在天空上相遇,发生碰撞融合,相对应的地面就要下雨,天穹海的海水流速决定了雨量大小。”
海水流速越快,碰撞时的水量越多,肯定要下暴雨。
葛霖听得已经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仿佛十多年的自然科学白学了!
他扑到船边,用杯子舀起了天穹海的水,含了一口在嘴里。
没有苦涩,也不清甜,是一种介于海水跟淡水之间的味道,非常古怪。
葛霖把水吐掉,脑子里嗡嗡作响。海水蒸发变成雨落到地面的道理他懂,然而异世界海水直接上天,受到风的魔力,还有阳光星光月光的魔力改变,等到化为雨水降落时,就从苦咸水变成了淡水的魔幻旅程他不懂!
这一切都是幻觉吧!
瞧,他坐着船在苍穹之上航行,这里不冷,也不缺氧。
因为水有魔力,所以天穹海就像一个巨大的保护罩,不管驾驶帆船,还是生活在水里的鱼,都没有任何不适。因为天穹海的位置太高,地面上的人抬头望天,不会感觉到任何异样。
“所以你们下雨时,天上会掉鱼?”
葛霖抹了一把脸,表情呆滞。他在西格罗住了快三个月,下雨时没有看过这种奇幻景象啊!
“基本不会,可以在天穹海里生存的鱼类并不多,它们都能感觉到预兆,知道怎样避免自己掉下去,鱼又不会飞,离开水对它们来说,意味着死亡。”
“……”
葛霖深深吸了口气,阻止自己叫出声。
鱼又不会飞!这句话到底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它们不是已经在天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