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乔榕离开了房间。
墙角照明灯一直亮着,木地板坚实细腻,她踮着脚往上走,只听得到脚底的沙沙声。
转过一小片置物柜,乔维桑的大床就在眼前不远处。窗帘没有拉紧,有微弱的光亮从外面晕染进来,空气仿佛是深蓝色。
乔维桑侧身而睡,正对着她的方向。
他的睡姿并不舒展,看起来有些脆弱,没有平日里时时显露出的距离感。
乔榕站在原地看着他,又打量起房间的摆设,视线经过床边时,她眯起眼,随后缓缓张开了唇。
她紧张地拉着衣摆,缓慢挪到了床边。
乔维桑穿着成套家居服,大概能辨认出是浅灰色,没有任何纹饰,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领口歪着,能看到他并不厚重的斜方肌和凹陷的锁骨。
乔榕的视线在他腰间滑过,落在微微蜷缩的修长手指上,然后是他露出衣袖的有力手臂。
试探似的,她单边膝盖落在床沿。床垫软硬适中,没有发出响动。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挪过去,直到足够接近他,才慢动作躺下,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
乔维桑动了一下。
没有醒。
乔榕松了一口气,额头贴上他的肌肤,安心睡下了。
-
清晨,乔维桑醒来时,还远没到闹钟响起的时间。
他看到乔榕抱着他的手臂,躺在他身边。他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她还在原处。
脑袋里飘过许多可能性,乔维桑一一否决,随后摸上了她的额头。
体温正常。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拎住了乔榕的耳朵。
“跑上来做什么?不是在生我的气?”
乔榕皱起眉毛,没有睁眼,拍开他的手,“睡觉。”
乔维桑掰扯她的手臂,乔榕岿然不动,越拉越紧。他干脆坐了起来,乔榕也跟着他起来,仍旧牢牢抱着,像块甩不开的牛皮糖,“我好困,还想再睡一会,哥你别吵我。”
她的语气难得带着撒娇的意味,乔维桑听着,心中郁结消散了大半。
昨晚睡得无比安稳,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感觉到手臂贴着一片温软,但他并不觉得那是真的。
他低头看向乔榕,她已经又快瞌睡着了,翻身躺了回去,还搁了一条腿在他身上。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动作。
乔维桑眉心跳了跳。
果然,下一秒乔榕就睁开了眼,游荡着直到锁住他的视线。
乔维桑:......
他推开乔榕的大腿,侧转身体,背对着她。
又过了几秒钟乔榕才彻底清醒,她看到乔维桑泛红的耳根,心中泛起疑惑。
这家伙还会害羞?
她打了个呵欠,拉好肩带,爬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我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放心,这个我肯定比你擅长。”
乔维桑躲开她的手,视线凉凉的扫了过来,“擅长?你很了解男人的身体?”
乔榕笑了一下,“以前练习人体写生的时候,老师总是找男性模特,年轻人老人都有,从头发丝画到脚趾头,应该算很熟悉。”
两人互相对视,谁也不让谁。
过了会,乔榕先开了口,“哥哥,我要对你道歉。”
乔维桑正后悔刚才说出那句话,又听到她服软,心中不是滋味,只是淡淡答道,“我不需要你向我道歉。”
乔榕似乎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爬向床沿。乔维桑以为她要走,正失落间,她又回转了身,手中拿着她昨晩擦头发的毛巾。
此刻变得皱皱巴巴的,像片抹布。
乔维桑瞳孔瞬间缩紧。
乔榕膝行到他身边,抬起脸,眼神真挚,“哥哥,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不应该跟你顶嘴。”她又说,“不过我觉得你也得对我道个歉。”
乔维桑喉间发紧。他其实能为自己找到理由,但他没有。他说了对不起。
”哥哥,你是为这个道歉?还是为其他事情道歉?”乔榕举起毛巾晃了晃。
乔维桑察觉到什么,旋即心口巨震,呼吸也显得艰难。
“其实你知道我是指什么吧?”乔榕问。
乔维桑的视线落在她的上臂外侧,那里以前有个浅浅的圆形疫苗疤痕,现在已经看不清了。
乔榕换了个姿势,紧挨着他坐下,就要伸手展平那块绒布。乔维桑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乔榕手一抖,毛巾掉在了她腿上。
“疼。”
乔维桑恍若未闻,捡起来放到自己那边后,才松开她。纤细的手腕上浮出几道红红的指痕。
乔榕又说了一声“疼。”
乔维桑牵过她的手,用掌心按压,这才看清她的手心分布着许多细小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乔榕没有回答,推开了他,控诉道,“你以前都知道轻重的,现在成熟了,厉害了,反而还不如小时候。”
乔维桑收回手,沉默抬头,神情看起来很平静。
乔榕蔫蔫地垂下头,有些懊丧地抿着嘴角,随后侧身搂住他的脖颈,抱住了他。她顿了顿,仿佛在犹豫什么,接着才抬腿跨坐在他腿上。
乔维桑没有推开,只是躬起身体,和她拉开一些距离。
毛巾早就散开了,乔榕又拿了起来,往后挪了挪,垂眼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