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三爷才径直问道,“侯爷是想问小王为何不愿娶贵府的三姑娘?”
方挽离身子轻颤,宁侯和方子宁站起身拱手,“请王爷恕罪。”
三爷示意他们坐下才开口道,“此事皇祖母和母妃也曾问起,小王都没有提起真正的缘故。二位是方二姑娘的家人,小王今日便在你们面前将此事讲明白。小王奉命南下秦淮,归来时得知二姑娘病重,立即派府中的管事姑姑到侯府探望,不知侯爷可曾还记得此事?”
宁侯沉重点头,挽歌的病来得急,他们那段时日虽然急得天昏地暗,但晟王陪人探望的事儿他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晟王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姑姑,霜成。
“管事姑姑从宁侯府带回一封血书。”三爷说完,叹息一声。
晟王此话一出,宁家父子吃惊不已,他们身后的方挽离却吓白了脸,头紧紧地下。晟王见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了然。
“王爷?”宁侯颤抖着问道,“不知这血书?”
“血书被小王收在府中。这封以血在锦帕上写就的遗书,乃是方二姑娘亲手塞给管事姑姑的,上边只有六个字:不可娶方挽离。”
三爷将这六个字说出口,宁侯父子如遭雷击,方挽离则是直接被雷击得七窍生烟。三爷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接着说道,“第二日方二姑娘便香消玉殒,小王将此事压下,未对任何人提起。虽然不知方二姑娘为何留此血书,但她的临终嘱托小王不愿违背。”
三爷话声落,方挽离已完全失了魂;宁侯跪地,掩面大放悲声;方子宁也流下眼泪,“王爷,那血书?”
“小王明日将血书送归侯府。”晟王叹息道,“还请侯爷体察小王的苦衷。”
体察,如何能不体察……若是晟王把不娶挽离的原因公之于众,方家早就身败名裂了!
待返回宁侯府后,宁侯夫人见女儿跟着平安归来,心才放下了一半儿,迎过来急切问道,“如何?”
方子宁垂头不语,宁侯喝退屋内的下人后,抬手就打在方挽离的脸上,怒道,“跪下!”
宁侯长子方子安见父亲如此,以为三妹在晟王府里丢了人,沉着脸道,“三妹既不守诺,莫怪大哥绝情,明日便将你送去家庙!”
方挽离得知父亲要去见晟王,苦苦哀求与他同去。宁侯本不许,但方子安为了让妹妹死心,便让她以小厮的装扮跟随,并言道她若在晟王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丢了宁侯府的人,便将她送去家庙。
见方挽离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丈夫又气成这样,宁侯夫人泪如雨下,埋怨道,“离儿,你怎得如此糊涂!”
方子宁忍不住哭了,“娘,不是这样,是二姐临死之前给晟王留了血书,求他别娶三姐。”
宁侯夫人闻言呆若木人,方子安一把拉住三弟的衣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一五一十讲来!”
待方子宁讲完,痛失爱女的宁侯夫人大哭失声,方子安则目光沉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三妹,方挽离。
二妹与三妹幼时在宫中对晟王一见倾心,回来后都扬言要嫁他,这件事在侯府里被众人说笑多时,不过谁也未放在心上,只当是稚子之言罢了。待二妹长成后,祖母进宫为她求了晟王府侧妃的位子,二妹喜不自禁,三妹伤情闭门不出,方子安看在眼里,才知他的的两个妹妹都钟情于晟王。
后来二妹忽然病故,与她日夜相伴的三妹也大病一场,每提起二妹便哽咽难言,姐妹情深不言自明,所以二妹的死虽然有疑点,但方子安却没有细查。
可现在晟王却说他手里有这样一封血书,直接颠覆了屋内众人的认知,方子安更是冷彻心扉。
挽歌在弥留之际,为何会留下这样一封遗书?若是无恨,怎会用鲜血写成?她的恨,因何而来?
方子安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挽离,觉得不寒而栗。
第五四九章 哪个为真,哪个为假?
若木雕泥塑般跪在地上的方挽离,左边脸颊上是被人划伤未愈的疤痕,右边脸颊上刚被父亲打的红肿,甚是狼狈。
宁侯夫人看着这心头肉,泪流不止。
宁侯长女乃是庶出,宁侯夫人亲生的女儿只挽歌和挽离两个,由她亲手悉心教养,吃用俱是最好的。这两个孩子也给她争气,品行才德一等一的好,每次聚会听老姐妹们夸奖她们姊妹,宁侯夫人都是笑不拢嘴,觉得此生足矣。
可谁知挽歌在赐婚晟王一年后忽然病逝,生生将她的心割走一半。挽歌离世后,挽离也卧床半载,哭哭啼啼地说姐姐将晟王托付给了她,让她替姐姐好生伺候晟王。
宁侯夫人深信不疑,所以她极力想促成挽歌嫁入晟王府之事,也算全了两个女儿的心愿。不只是她,在她的游说下,老夫人、太后也是拿了这样的主意。可谁知晟王却百般推却,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其中因由!
宁侯夫人身子晃了几晃,跌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方挽离,心中千头万绪却无从也不敢捋起。
方子宁被这气氛压抑得要疯掉,他喃喃问道,“会不会晟王说的血书根本不存在,是他不愿娶三姐才这样胡诌的?”
方子安苦笑,“二弟觉得晟王有必要这样做?”
没有……方子宁低头。
宁侯夫人踉跄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方挽离面前,颤声问道,“离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姐跟说让你代她照顾晟王么,为何又有血书?”
方挽离木然地抬起头,双目无神声音沙哑,“女儿不知,女儿不知……”
说着说着,方挽离便一点点地瘫软在地,失去知觉。
“离儿,离儿!”宁侯夫人大惊失色,“来人,快来人!”
方子宁赶忙将将三姐抱起放到卧榻之上,宁侯着人唤郎中诊治。宁侯夫人不住地拿着帕子抽泣着,“老爷,此事该如何是好?”
宁侯不语长叹一声,“还能如何……不论如何,三妹嫁晟王这件事,儿是不赞成的。”
“咱赞不赞成都没用,晟王那边是绝不可能点头的。”方子宁越想越觉得丢脸,“二姐交给晟王的遗书,和三姐说的二姐的遗言完全相反。所以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一定是咱宁家的女儿不对!父亲,母亲,儿子只要想到这几年晟王每听人提及三姐要代姐出嫁时的心思,就……无地自容。”
谁说不是呢……宁侯双手抱头,恨不得砍杀几个人才能出气。
方子安分析道,“晟王那里的血书是二妹亲手交的,但三妹口中所讲的二妹让她照顾晟王之托,除了三妹,咱们无一人听闻。”
“大哥的意思是……三姐在说谎?”方子宁轻声道。
“我倒是希望她只是说了谎,若是她还……”
“闭嘴,你给娘闭嘴!”方子安的话还没说完,宁侯夫人就发了疯,若将要溺死的人一般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都给我闭嘴,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许提起,娘不许,听到了没?”
“不查清楚,如何对得起二妹,如何能帮三妹洗脱嫌疑?”方子安皱眉,转首去看父亲,等他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