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侯方书钰踉跄着,一步一步地出房门,方子安示意二弟留在此处安抚母亲,他则快步随着父亲而去,继续劝说着,“父亲,二妹死得蹊跷,她既然留了血书,咱们就该……”
宁侯仰头望月,老泪长流,“子安,你娘说得对,此事不可再提。”
可是……
方子安低头,死者已逝,生者犹在,此事若查出三妹是无辜的还好,若真查出二妹的死与三妹有关,他们当如何处置她,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们宁侯府?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查……
可这根刺埋在心里,他们怎能不难受?方子安,真真是长歌当哭!
他们不想查了,第二日醒来的方挽离却跪在地上哭求彻查二姐的死因,“女儿若不知事情真相,昼夜难安!”
宁侯夫妻拿着三爷着人送过来的血书,再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一时难断,只得将此事告知母亲,请她老人家哪个主意。
方老夫人闻言只说了一句,“将方挽离远远嫁了。”
宁侯夫人听了身子便是一颤,就连母亲也是怀疑挽离的,“嫁到……何处?”
方老夫人抬起松垮的眼皮,半晌也是长叹一声,“冤孽啊……”
这时,太后又传来口谕,请方老夫人进宫议事。一夜未睡好的方老夫人慢吞吞进了慈宁宫,太后娘娘直言道,“圣上已经着人拟旨,要给晟儿和陈小暖赐婚了,这件事……”
方老夫人跪地道,“娘娘,是离儿无福,此事也不得强求。”
见嫂夫人竟突然松了口,太后自是开怀,着人将她扶起才道,“此事也怪哀家,嫂子给挽离好生挑一挑,看京中哪家男儿可她心意,便来告知哀家,哀家为她赐婚!”
太后能如此已是极大的恩待了。方老夫人回府后直接去了方挽离的闺阁,满心的猜疑全都隐去。已经死了一个,这个总不能再没了,以挽离的心志和手段,方老夫人知道无论把她嫁到哪家去,都是方家的一个助力。
方挽离挣扎着起身,虚弱无比地问道,“祖母也不信离儿,觉得是离儿害死了二姐么?”
方老夫人摇头安抚道,“你是个好孩子,祖谟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晓得你么。虽在亲事上有些不敢,但你还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方挽离的眼泪一粒一粒地落在衣衫上,气若游丝,“可二姐的血书……”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怎还不依不饶的?方老夫人拧起眉头,“以前的事儿祖母不再追究,你好好养着。太后娘娘跟祖母许了,除了晟王外你中意哪家儿郎,娘娘都会给你赐婚,这是你最后的一点体面。若是你再不想嫁,便收拾收拾去家庙!”
待祖母去后,方挽离躺在床上呆呆望着顶上的银丝帐幔,不甘的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浸湿了枕头。方挽歌!最后坏她好事的,竟然是个死人!
三日后,听闻太傅家的宁老夫人和宗正寺卿柴旭鸣的夫人携手入第四庄,为晟王提亲求娶陈家小暖,举城震惊。方挽离将满床的帐幔剪得支离破碎。
再十日,为晟王赐婚的圣旨传到第四庄时,方挽离也挣扎着起身跪在方老夫人面前,“孙女想进易王府。”
方老夫人听了,紧紧锁起眉头。
第五五零章 晟王妃
圣旨传到第四庄时,小暖听着德喜口中那几十个夸奖自己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的词汇,不禁感叹建隆帝的翰林院内都是不输她爹的“人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能上天了。
秦氏领着一家子人谢恩,外边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山呼万岁。建隆帝的大太监德喜将圣旨双手交在秦氏手上,待她起身后才笑容可掬地贺喜,“恭喜安人,贺喜安人。”
秦氏也是笑容满面,“您今日一定要留下来吃杯水酒。”
“那咱家就厚着脸皮,在安人的庄子里蹭顿饭。”德喜走到小暖面前,再次道喜,“陈姑娘,晟王待几番在圣上面前陈情,听得圣上对您赞许有佳,晟王对您可是真心一片。”
小暖知道自己该面红耳赤才能对得上这样的场面,可她还真红不起来,只得含羞低头躲在娘亲身后。
小草立刻跳过来道,“姐姐害羞啦……”
秦氏爱怜地拉着小暖,“公公里边请,归农给大伙分糖吃。”
田归农给赶来道贺的百姓分喜糖,小草则蹦跳跳地在前带路,请德喜进会客厅落座。德喜入座后见到本该摆放古玩瓷器的博古架上竟放着把割草刀子,抽抽嘴角强忍着没笑出声。自责不已的翠巧飞速将刀子拿了递给小丫鬟,顺手将今日小草刚采的一把野菊花插瓶放在架子上。
德喜……
“咱家进来时见这庄子用篱笆围了起来,乃是何故?”再过一段圣上可能要来这里亲巡,德喜自然是要讲这里看个清楚,问个明白,再稍加提点几句。
秦氏解释道,“过些日子庄子里要种棉花,这东西大伙见得少,到时候这个摸那个揪的,弄得落了桃就显得不好了,所以咱们才想着把庄子围起来。管事本想着垒砖墙,臣妇觉得用篱笆更好,一来通风透气,三来大伙隔着篱笆也能望见这里边是啥东西,心里也不会犯琢磨。”
德喜深以为然,“安人这法子好。”让人看得见就不至于太好奇,若是用高高围墙圈起来勾起周围村民的好奇心,怕是得每日扒墙头看热闹的不在少数,反是添了烦乱。
小草也有模有样地道,“篱笆边上还要种喇叭花和金银花,等花开了特别好看,公公到时候一定要来看。”
德喜见到小草想笑,这孩子招圣上喜欢,当然就招他们这帮奴才喜欢,多打听些庄子里的事情,回去说给圣上解闷儿也好,“种这些是二姑娘的主意?”
“喇叭花是小草想的,金银花是姐姐想的。”自认为七岁已经是大孩子的小草,端着小大人的架子,“金银花能泡水喝还能卖钱,所以姐姐想得更好。”
德喜又问道,“哦?既然如此,为何不全种上金银花?”
小草扬起小脑袋,“因为,小草想看喇叭花啊。金银花只有白色和金色,喇叭花有好多种颜色,可漂亮了。”
见秦氏和小暖满是宠溺地看着小草,德喜的笑容也有了几分真诚。这一家子人少又没什么坏心眼儿,三皇子娶陈小暖为妃,或许真是对的。别的先不说,起码省心啊。
秦氏见差不多了,便问道,“这两天野菜刚长起来,正是中吃的时候,今晌午吃野菜馅的饺子咋样?”
德喜一听口水就想往外流,“好,好。不瞒安人,咱家入宫前家里贫苦,每年开春都指着山上的野菜椿芽填饱肚子呢。如今想起来,那真是咱家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再在安人这里吃上一口了。”
要不是家里穷,爹娘也不会狠心把儿子送进宫做这没根的太监。秦氏心里不是滋味,刚要说几句安慰德喜的却被小暖截了话茬。
“那还真是赶巧了,原来公公跟我们一家一样,都好这一口呢。不知公公喜欢吃哪种野菜?”小暖笑问道。
“荠菜、婆婆丁、灰菜或千根草都成,若是能放点油知了那是最好了。”德喜差不多是抹着口水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