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莲心亭待得不痛快,南王要接她走她也不是很愿意的样子。她折了一支荷花慢慢把玩,红唇微嘟,低声细语:“人家还没看桃花水母呢……”
桃花水母是太虚观特产动物,对生存环境挑剔得很,曾有贵人好奇令人捉了几只想带回去养,却统统活不过第二天。时人称赞也只有太虚观这样钟灵毓秀、山岚清朗的地方才养得了桃花水母这种珍奇。
萧夜来时哄她的话听进去了,没忘,鲛人也很好奇泉里也有水母,生存要求还和鲛人一样挑剔的的东西是什么样。只是她怕无涯子也不敢提意见,硬生生憋了这么久。
“这也不是难事,去看看不就好了?”南王体贴答道。
无涯子犹豫……他不把鲛人养在醴泉不仅仅是怕人撞见,醴泉是他喝茶的水啊……桃花潭与醴泉同源,又不知通往何处,地下河水流湍急四通八达,鲛人要是跑了便再也寻不到。
“放心,本王省得。”南王低声。
他取了根莹白的丝线,细细缠绕住鲛人,两端握进手里,微笑:“本王实在怕美人不告而别,出此下策,见谅。”要不是无涯子在一边,他就连那尖尖的小奶头也缠上两圈,挣脱时便痛,想必别有意趣。
鲛人看着自己手腕和腰间的丝线,鼻子都气歪了。
拿鲛丝来绑她,好,很好。
她低头不说话,两个男人都以为她不高兴,不欲触她霉头,一时安静下来,船向岸而去。
南王要把鲛人扔进桃花潭里,无涯子也拦不住,他低声吩咐小道童在桃花潭与醴泉交界处插上竹竿挂上缚妖网,免得鲛人乱跑。
鲛人耳力过人,听得一清二楚。
死洁癖,迟早收拾你!
她蹦蹦跳跳向桃花潭跑,雪色的衣袍灌了风飞舞起来,像一颗越滚越远的小雪球。鲛丝在暮色里发出细弱的微光,竟不知多长。
无涯子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南王没再用手握着,他也怕鲛人挣扎起来不要命,换了青铜木缠绕几圈勾住线端,随鲛人加快了步伐。
桃花潭在醴泉西侧,平时少有阳光,又近山里,自有一股寒凉之气。四周草木林立,暮色烟中影影绰绰。两个男人都皱了皱眉,觉得不大妙。鲛人没管太多,欢快的跳下水,砸起高高的水花,银白鱼尾一摆便不见了踪影。
二人从暮色四合等到新月初起,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南王特意找王叔借人织的鲛丝,软软的垂着,不见绷直的迹象。无涯子四下观望,脸色愈白,告了声罪就要走。
“慢着,知观面色惊惶,可是有什么不妥?”南王摆出天家威严才把鲛人夺走,为博美人欢心竟答应她来游桃花潭,他反应过来,开始怀疑二人是不是有什么谋划。
无涯子倒不在意被怀疑,他神色凝重,又看了看周围地势山色,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此地生气有变,还请殿下移驾。”
南王根本不信,慢慢收回青铜木的鲛丝,毫无阻碍,他当然不会天真的相信鲛人听话顺着游回来了,此刻他砸了太虚观的心都有,到手的东西溜走,怎么都令人不舒服。
“知观,本王丢了件东西,可否让兵马来寻啊?”南王脸色阴沉,在稀薄的月光下俊美的脸竟有些可怖。
“不可!”无涯子也不怕丢脸了,太虚观有邪气的恶名与数千道童兵士的性命,显然后者在他心中更重。他细细讲了自己的发现,希望南王殿下爱惜自身,撤走兵马道童并通知道宗:太虚观有难。
南王嗤笑:“你以为本王会信?”
他认定二人联手,任无涯子如何解释都不听,让人捆了和一干道士关进了叁清殿。
无涯子急得冒烟,平日里清冷自持的模样全然不见,他闭上双眼,苦笑。
今夜或许不会出大事,但是南王的人一动,就未知了。
鲛人游得自在,时不时停下来与半透明的鱼儿嬉戏,长长的鱼尾摆动,带起水波阵阵,微尘漂散,露出了一点白色的骨头。她没看到,继续往洞里游去,缚住她的鲛丝随水流松散,鲛人摸了摸,轻巧挣脱出来。
太虚观从未如此灯火通明,向太守府调的亲兵看守住叁清殿,南王则带了私卫调集船只下桃花潭捉人。
“殿下!”无涯子高声喊道:“若是碰到什么,往醴泉引!”
南王对妖邪之事一向不屑,看无涯子如此郑重,不由得有些半信半疑。他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一只纸鹤从无涯子手里飞出,低低回回,避人耳目,往道宗掌门玉清宫方向飞去。他已做了最大努力,接下来如何,只望南王手下的人不要莽撞,道宗的人来得迅速就好。
南王与私卫分了几船,带了渔网下水捉鱼,几个水性好的解了佩刀,一个猛子扎下去,往洞里游去。
月上中天,银辉普照,桃花潭透亮见底,船影缓缓掠走,山风冷寂,更添几分幽冷气息。似乎有歌声自水底传来,飘渺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