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去挂个号吧,过会儿别又烧起来。”过年路上冷清,车子不多,去往医院的出租车行驶得畅通无阻,何悠扬还没把屁股坐热,医院大门就出现在眼前了。
短短的路程他已经把这句话换着花样重复了三遍。
齐临觉得自从认识何悠扬以后,耳朵里的老茧又厚了几层:“早知道把你留下看狗。”
何悠扬从善如流地闭了嘴——齐临本来就没打算带他来,他拖着只狗去医院不方便。可是何悠扬再次收紧茶几腿上的狗链,减小了铁饼的活动范围,还从齐临家厨房拿了个不用的托盘,放满了至少够铁饼吃上大半天的食物,才暂时把这狗东西安顿好,屁颠屁颠地跟了来。
一下车,两人就往门诊部后面的住院部走,齐老太太的病房在六楼,等电梯的当儿何悠扬实在忍不住:“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你知道昨天晚上你穿了什么跑出来的吗?再年轻也扛不住啊。”
齐临咬了咬牙,第四遍了。
随后他真事似的:“行,我去挂内科,顺便也帮你挂一个。”
“帮我挂什么?”何悠扬不解地看着他。
齐临转向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一起等电梯的医生:“请问这里有滔滔不绝科吗?治没完没了讲屁话的那种。”
何悠扬:“……”
没想到那个医生竟然接了下去,口罩上露出的眼睛都笑弯了,伸出手一指:“那你要去门诊部啊,那边左拐。”
何悠扬尴尬地朝医生笑了一声:“不了不了。”
回头看见齐临即将收回去的笑容,昙花一现似的被他逮住了。
何悠扬莫名觉得他啊的心情比之前好了点。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里面乌乌压压地挤满了人,还有一张躺着人的病床。何悠扬和齐临靠边站,等里面的人陆陆续续出来,在住院部可不敢随意磕着碰着。
人鱼贯而出,走得快差不多了,突然,齐临神色一变,一步上前抓住了一个一脚刚踏出电梯的护士的胳膊,厉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要是敢踏进我奶奶的病房半步,我就剁了你的脚吗?”
何悠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理智的齐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护士看见齐临也是一愣,不是冤家不聚头,她明明这几天乘得都是内部电梯,偏偏今天坏了,她想抽回胳膊,却没**:“我在这里上班,我也没去你奶奶病房。”
上班?
齐临一愣,于婷婷穿着护士服,胸前的口袋上果然还有工作牌,他冷冷一笑:“是我爸把你调过来的?你好好呆在小医院不好吗?来这里树大招风的干什么?”
周围不时有人朝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于婷婷将计就计地提高了嗓门:“我都说了是你奶奶自己摔的,我根本没有碰她一根手指,我离她八丈远呢!”
齐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人都已经那样呢,又不送你去坐牢,你哪怕说句实话呢?到现在都不承认,我奶奶就躺在六楼,你在同一幢楼里干着白衣天使的活不会良心不安吗?你他妈有良心吗?被狗吃了吧?呸,狗都不要吃!”
“你、你要打人吗?”齐临比瘦小的于婷婷高出一大截,还咄咄逼人,因为地点特殊,不知道的确实以为是家属来医闹呢。她将计就计,有些紧张地说,“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动脚啊我跟你说。”
周围甚至有人驻足开始指指点点。
“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医院里还大吵大闹的,啧啧。”
何悠扬已经猜到了那个陌生女子是谁,不见不知道,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不要脸,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刚才那个跟他们打趣的医生已经跑去叫保安了,眼见事情就要闹大,何悠扬上前一步握住齐临紧绷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齐临,先放手。”
于婷婷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嫌事大地“委屈”道:“患者家属,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好不好?有些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啊。”
“人家只是个小护士,怎么这样子为难她。”
“就是啊,怎么什么都往医生护士上怪呢?”
“医患关系就是被这样的人搞坏的!”
一旁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嘈杂,齐临却像没听见一样,就是不让于婷婷离开。
三人僵持不下,何悠扬无奈,只能抱住齐临的腰强行把他半抱半拖地强行带他突破人墙。
被拖着走的齐临还不消停:“你他妈不是人!不要脸!”
直到何悠扬把人拖进楼梯间,声音才渐渐小下去,看戏的人一哄而散。
病房里,两个人各坐沙发两端,没有人讲话。
齐临手撑着头,平复完情绪,感觉烧又隐隐上来了。头晕脑胀的,连带着浑身的骨头都沉重无力。
窗户朝南,窗帘被护工拉开,冬日的阳光洒进来,如果不是在医院的话,暖洋洋地铺在身上,让人温馨地犯困想打盹儿。
然而病房飘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