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见翟佬这么来说,不禁愤怒,道:“一个呆头,本姑娘见得多了,为何要热情待他?”
翟佬上前给师师一个耳光,指着她的鼻子吼道:“你认为他是呆头?现在给你将话挑明,他就是当朝天子赵官人!”
说着,便呜呜啼哭:“一朝天子,光顾妓院,已经给足我们面子,可你却这样冷淡人家,我们没有几天活头啦……呜呜呜……”
师师得知陪了他一个夜晚,没有对她提出什么要求的官人竟是当朝皇帝,也感到有几分心惊。
对皇上如此冷淡,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皇上一怒之下,会不会派人将镇安坊封查……
惊恐过后,师师镇静了,默默寻思道:奴婢是因为美得罪了皇上,就该用美作为保护自己的利器。
翟佬还在哭泣:“师师,这场祸你惹大啦,弄不好皇上要诛杀我们的九族呢!”
师师看了翟佬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妈妈无需惊慌,皇上既然闻师师美名下驾镇安坊,就不会忍心杀我!昨晚上妈妈去后,皇上只静听奴婢抚琴,并不强迫,说明他是钟情奴婢的。倘若天威震怒,要诛杀妈妈和奴婢,事出坊曲,也是皇上所忌讳的……”
师师的话使翟红巾稍微放下一点心来,可她还是提心吊胆。
过了一段日子,镇安坊相安无事,皇上也没来过;蔡京似乎也探查到皇上宠幸镇安坊的消息,也不敢前来闹事了。
三月后的一个夜晚,赵佶再次临幸镇安坊。这次他不再掩饰身份,而是堂堂正正的大宋天子。
晚霞方才隐去,张迪便匆匆驰来,宣召李师师门前接驾。
无论李师师多么高傲,君民之礼是不能不讲的。
赵佶身着便服,在太监簇拥下到来时,师师依旧是淡妆素服,俯伏阶前接驾。
赵佶大喜,执了师师的手,说道:“快请起来,师师,瞧你,比以前清瘦了!”
“官家赐临,臣妾诚惶诚恐!”李师师说着,轻轻将赵佶紧攥着的手抽回去。
赵佶也没在意,淡淡一笑,随她进门。翟佬很快摆上精心赶制的酒宴,并殷勤为皇上传杯祝酒。
赵佶赐师师旁坐,一边饮酒,一边赐给师师一副蛇跗琴。
师师一见蛇跗琴,心中便生出感激之情,为答谢皇上,师师弹奏了《梅花三弄》。
赵佶听得如痴如醉,有点讨好地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师师,朕真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了!可叹宫中三百乐师,哪里寻师师这张琴哩!”
师师一阵激动,她能看出来,官家爱自己爱得深沉,所以才有足够的耐力和韧性这样陪伴和赞口。
师师在不知不觉中,竟然靠近赵佶,赵佶立即拉起师师的小手,让她倚在肩上。
师师依顺地靠着他,心堤似滚烫的热流。她忘了他是皇上,忘了他蓄在后宫的三千佳丽;只把他当作一个温柔的情人,风流倜傥的才子……
爱,潮流般演没了理智,不可抵挡!她被他紧紧搂着,他的胳膊是那么有力!她觉得,身心都在他近乎粗野的拥抱中销融。她的脸滚烫,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赵佶终于将梦中的情人揽入怀中,可他是皇上,这种夜入妓院的地下行为是被大臣、后宫不齿的,因之,便想纳师师为妃,接入宫中享受。
赵佶老谋深算地送给师师一副《阿娇图》。
师师立即心知肚明,道:“阿娇不就是汉武帝金屋所藏的那个美人吗?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藏在金屋里,与世隔绝,只供他一个人鉴赏取乐,那样的日子该是多么的单调沉默,令人窒息……”
赵佶明白师师的心意,知道她自幼生长在民间,看惯了桃红柳绿,野风旷日;一旦进了金屋,天地那么小,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悲哀哩!
赵佶没有强求,他虽然是个不称职的皇帝,可对女人还是很体贴的。
赵佶不折不扣地和师师保持着鸳鸯两岸的关系,后妃们都为此事而愤怒。
他们平素竞妍斗艳,为争宠用尽心思,使尽手段,乌眼鸡似地恨不得你吃了我吃了你;互相呛伤的结果,只能引起皇上的厌恶。
当后妃们发现皇上的心被一个下贱的娼妓轻而易举地掳去后,才醒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一古老的哲理是铁一般的严峻。
于是,后妃们结成统一战线,准备共同对付沦落风尘的李师师。
这一年的端阳佳节,赵佶观赏了昆明池中龙舟竞渡的盛举之后,集宫眷在池边知春厅饮宴。
席间,韦贵妃首先发难,韦贵妃给赵佶生了个儿子叫赵构,这赵构就是后来的南宋创始人。
不知是韦贵妃生了儿子而子贵母荣,还是她的心计太多,总敢在皇上面前显示才能,因此说道:“何物李家儿,使陛下如此爱她?”
赵佶浑身不舒服,六宫粉黛们却交头接耳,窃窃议论起来,刘贵妃不失时机地接着开火:“天下绝色,尽结集于后宫。野无遗珠,李家儿不过风骚些罢了!”
“是呀,坊曲间的下贱儿,没有不似狐狸精般来媚人的!”几个妃子接口应和。
她们之间说话最有份量的要算郑皇后。韦贵妃、刘贵妃悄悄向她投去一个暗示的眼色,要她趁热进言。
郑皇后轻垂眼皮,假装没看见,神色很庄重;似乎不屑理论这些闲事,很让韦贵妃、刘贵妃失望。
其实,郑皇后是在等皇上开口,然后找一个最合适的角度进言。郑皇后不愿意给皇上落下“嫉妒”的坏印象,却又要致情敌于死地。
领袖六宫的皇后不开口,其余嫔妃也都静了下来,心想着皇上可能要以沉默回避这事。
谁知赵佶并不隐瞒对她们的不满,有条不紊地说:“我悦李师师,有什么奇怪呢?如果你等嫔妃脱去艳妆换上素服,令师师杂处于你等中,便如鹤立鸡群,迥然有别。她那一种天生的幽姿逸韵,并非色和容能安放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