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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并不复杂,欧阳黎曾经在j市实验当班主任带过一个学生,父母离异,很内向,在班里没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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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黎出于怜悯,挑他做地理课代表,收作业、做主题板报,鼓励他和其它同学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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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男孩有了起色,到他的课就听得特别认真,甚至想举手回答问题,下课捧着书犹豫很久,等他收拾完讲台要走了才走过来问问题。
欧阳黎很惊喜,权当是他逐渐融入班级的表现,并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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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独自抚养他的母亲找到他办公室,拎着男孩的日记本要找他谈孩子早恋的问题。
“刘妈妈您先别急,事情没有您想得那么严重。”
欧阳黎安抚家长的同时,拍拍少年肩膀让他先坐下:“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种好感并非都是负面,正确疏导反而可以成为动力,但首先我们得先尊重孩子隐私。”
对方显然听不进去,急不可耐地打断他:“我知道您是好老师,但是您看,浩承才高二,马上要冲刺高考了,怎么能把心思放在不正经的事情上呢!”
女人扯着少年校服的衣襟用力往前推了把,欧阳黎阻止未果,眼睁睁看着少年的头愈来愈低:“说!你是不是喜欢你们班长,还是别的女孩?!”
刘浩承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嗡动几下:“不、不是……”
欧阳黎入校以来还没遇上这种情况,劝道:“刘妈妈,别为难孩子了……让其他人看到了影响不好,这样,以后有时间我再找他单独谈谈,今天您先回去?”
“不行,今天你当着你班主任和我的面说清楚!否则今天这事儿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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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浩承攥紧下摆,脸一阵红一阵白,死死咬牙没有吭声。喉结不安地滚动,下意识向欧阳黎的方向刮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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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眼,刮去了欲盖弥彰的遮羞布。欧阳黎恍然大悟,紧接着无地自容——或许他知道的,在很早的时候。
课上高举的手、往办公室里探的半个身影、勇敢地和他对视、磕磕绊绊却努力跟他对话的样子,欧阳黎不由得浑身发冷,组织好的语言结成冰,和心脏一同缓慢下沉。
他不能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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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黎是理想主义者,竭尽全力要成为他人的人生导师——蓦然惊觉,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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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把家长送走,怎样辗转反侧,怎样面对自己的学生,怎样捱到高二学期结束,即刻申请调职。
也许匆忙之间哪个节点出了差错,本该调到邻校的通知换成了几千公里之外的梦大附中时,欧阳黎更像如获大赦,无声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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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刘浩承不知从哪儿打听到,在教学楼旁的凉亭找到他,本就蚊子大小的声音染了哭腔几乎辨不清,只能听清他反复重复地那一句:对不起……欧阳老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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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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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黎无辜又不无辜,两者相较,他选择了不算明智的好办法——粉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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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人,也有不可告人的私心。只是让朦胧好意和喜欢成为那孩子的负担,他做不到问心无愧。
猛暑开始前的夏日,他走得干净利落,足够洒脱。
说是说了,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欧阳黎透露得很少,大部分细节含糊而过,堪堪留下个令人唏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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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侑不傻,对方寥寥三言两语,就差不多把故事拼出个大概。
主人公似乎嫌不够惨:“让你失望了,就是这么无聊操蛋的故事。”
陈子侑:“……”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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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么说,没法说,安慰还是帮着骂都不合适,事没落在别人头上,怂与不怂,旁观者没有多嘴的资格。
欧阳黎年长他一岁,常端着当哥哥的架子,絮絮叨叨地操心,但陈子侑压根没把这点年龄差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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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阅历不同,做出的决断也天差地别。欧阳黎左不过二十多岁,家境殷实没受过苦,蜜罐里泡大的祖国花朵,未来的栋梁,和他大相径庭。
硬要评价什么些的话,只能说这决定相当欧阳黎。
所谓的自我干脆洒脱什么的,都是富足的后遗症。是浓郁到散发出的骄傲,可以肆意到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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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坦然,也是冷漠。
第二根烟没抽几口,烧掉老长烫到指间,欧阳黎一抖,烟灰簌簌落在地板。
这回他不凹造型了,赶紧弯腰抽几张纸巾收拾散落一地的烟灰,抹到一半,陈子侑迟来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看,其实没差,生活一直都这么操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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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隔壁的隔壁隐约传来床板的吱呀声和女人绵绵的喘/息。
欧阳黎一愣,缓缓吐出口气,像最后一根稻草落在肩头,自暴自弃地把面巾纸一扔,捡起的灰烬重新落了满地。
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明就里的,不知对方叹的是烟灰,还是别的什么,陈子侑的手抚上他淋湿塌下的头顶,揉了再揉,权当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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