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自岑老爷的院中出来,也不敢乱走动,只站在院门口等着荣习出来。旁边时有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春花怕自己碍事,站在门边的角落处,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可久不见荣习出来,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便抬起头悄悄往院中望了眼,忽而身后有人轻拍了下她的右肩,吓得她一个哆嗦。
回头看去,发现是个着丫鬟服饰的姑娘,瞧着年岁有些大了,不像铃兰和垂柳那般还尚年轻,那人见春花转回头来,是个全然陌生的人,穿得也还挺体面,不像是新进府伺候的丫鬟,语气便有些不大客气了:“你是谁呀,怎么在老爷院子外头鬼鬼祟祟的?”
“那你又是谁啊?”春花根本不认得她,这人一来就对自己充满敌意,她心里也不畅快啊,回嘴的时候也没半点心虚。
“你……”那丫鬟瞪大了眼睛,显然是没想到春花竟敢还嘴。
“莺儿,不得无理。”
春花听闻这声音,顺着瞧过去才看见,眼前这被换作莺儿的丫鬟身后头还跟着一群人,方才那话正是站在前头为首的女人说的,女人通身气派打扮,穿金戴银,一看就是个贵夫人,此刻也正步履端庄地上着台阶走到春花面前。
她心里其实比自己的丫鬟还气呢,眼下岑家正室之位空悬,她是二姨娘,又生有长子大爷,正盼着能在岑老爷眼前多表现表现好扶正呢,可这怎得突然冒出来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莫不是岑老爷又给自己物色了新的妾室,抑或是打算直接娶进门做续弦的?
可纵使心里有气,二夫人也不敢造次,还得表现出一副通情懂礼识大体的样子来。
“瞧着姑娘穿着很是不一般,想来怕是老爷的贵客吧?”二夫人笑意盈盈地打量着春花,还要伸手去牵春花,但本躲开了,她也不恼,只是一笑继续开口道,“只是姑娘怎得不进去,可是需要帮你引荐?”
春花缩回手,摇了摇头,眼前的贵夫人瞧着年纪少说也有三十几岁,能在这园子里使唤丫鬟做主子的、还是这般年岁,那想来只能是荣习上一辈的人了,可春花听说过,荣习的娘、也就是岑老爷的继室前不久因为勾搭自己的姐夫已经被休了,那这一位就应是荣习的哪一位庶母。
可哪怕是庶母,也是岑府的主子,不是春花这等身份能怠慢的,她赶紧屈身下去给这贵夫人福了礼,“请夫人安。但我不是来找老爷的,我在这等着三爷。”
等三爷?二夫人先是一愣,可转念又明白过来,自己不就是听说这岑府的“嫡子”三爷回来了,才赶忙过来瞧瞧,想在老爷面前装个慈母的样子,那难不成眼前这小丫头是三爷给自己物色的?若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随即喜笑颜开,“那怎么不去里面等着?我带你进去。”
二夫人要牵着春花往里面走,春花并不肯,正要推脱,迎面就碰上往院门口走过来的荣习,她赶忙开口喊道:“三爷!”
荣习早瞧见院门口的二夫人和春花,听见春花喊她,对着她点了点头,而后几步便走过去,先是给二夫人行了礼,再是不动声色,十分自然地握着春花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站着。
“呦,三爷回来了,这是……就要走了?怎得不待一会儿呢,你爹可惦记你呢。”
荣习不欲与她多言,只简单交代:“不了,回去还有事要忙,荣习告退。”说完也不给二夫人再开口说话的机会,拉着春花便走。
二夫人受了这番冷落,很是愤懑,抚着胸口急喘了口气才领着丫头进了岑老爷的院子,嘴里还不忿地念叨着:“威风个什么劲儿,真当自己是这家里头高贵不可一世的嫡子了?谁不知道他是个陪嫁丫鬟生的,被夫人抱去屋里养着才抬了身份,如今他那个便宜娘都被休了,还不是跟我的荣祥一样是个庶出的!”
“二夫人,您消消气,三爷也得意不了几时的,没了夫人给他撑腰,他身份上还不如咱们大爷呢,您好歹是正经妾室,三爷的生母可就是个没名没份的丫鬟。如今大爷是长子,大奶奶又给添了长孙,自古无嫡立长,您享福的日子且在后头呢。”
莺儿这番话让二夫人很是受用,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来,说话也亲切了不少:“要说呢我这院子里头就你最贴心,伺候了我二十几年,同旁人就是不同。上回你跟我说的,你娘家侄女十五了,在说亲事呢……”
春花被荣习拽着往前走,他腿长走得快,她小跑着也跟不太上,起先不敢说话,后面却也实在是胳膊被握得有些疼,脚下也跟不上,才喏喏地开口:“三爷,你慢点,太快了我跟不上……”
荣习不理会她,哼一声,只是步调确实慢了,也不再拽着她,松了手由着她小跑到与自己并肩。
“方才她们难为你了?”荣习深宅大院里长大,对那些姨娘的心思清楚得很。
“也没有,就是问了我几句话。”
“问你什么了?”荣习颇有些好奇,二夫人能同她有什么好讲。
“就是问我是谁啊,怎么会在那,那位夫人以为我是去找老爷的,我说我是在等你,她就要拉着我进去。”
这下荣习知道二夫人心里头是如何想的了,亏她想得出这梨花压海棠的事来,不禁嗤笑一声。
“三爷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荣习听她问话立刻就不笑了。
“哦。”可方才她明明瞧见他笑了的。但春花也不多问,继续跟在荣习身边走,时不时身侧经过的小丫鬟和小厮们还会停下来给荣习行礼。但她并不理会这些,目光始终落在荣习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