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1 / 2)

那日最终便是荣习救了春花。

当时春花被吓得不轻,也顾不得她拿给荣习的宵夜已经在拉扯间被打翻在地,愣愣地跟着荣习上楼去了。到了荣习屋子里,荣习给她倒了杯热水,见人还懵着,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遂和缓了语气,开口道:“你□□花?”

看着小姑娘点了点头,荣习才笑了。

“别怕,没事了。赌坊这种地方人杂,以后别一个人待到这么晚,早些回去。”

这还是春花头一次见荣习笑,还是这般轻声安抚她,春花只觉得眼前人好生温柔,让她一颗心都快化了,方才的后怕全都一扫而空。

“也只有今天才晚了些,我哥和卫大哥都不在,他们就都回去得早些,我知道你爱吃宵夜,怕没人给你送,来给你送宵夜吃的,哪知道……糟了,宵夜刚刚被我打饭了呀,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再去做一份来?”

说话间春花已经方下杯子站起身来,荣习瞧着小姑娘鬓发还乱着,眼圈也微红,哪里还好让她再去给自己做宵夜,便笑着摇摇头说不必,看她平复了许多,才领人出了门。

怕路上再遇上什么不安分的人,荣习特意将春花送回了后院住处。

其实这晚上荣习话一直不多,但面色温和,眉眼含笑,所谓温润公子大抵也不过如此。那一晚,春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下,只觉脸颊滚烫,却也不是染了风寒,而是女儿家情思翻滚,娇羞所至。一整夜哪怕闭了眼,脑中也全是荣习的身影。

从前或许还只是略被吸引,自那以后却是小鹿乱撞的倾慕了。春花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喜欢就去争取,总是寻着各种机会往荣习身边凑。

从前在后院帮忙时,春花特意观察过荣习的喜好,知道他不大爱荤,偏爱茼蒿炒鸡肉和清炒莴笋,最喜欢的汤是平桥豆腐羹,主食上更爱吃米饭。早上喜欢吃一碗鸡蛋羹,夜宵却喜欢喝小馄饨,点心喜欢吃青团和红豆酥。故而每次荣习到后院用饭时,春花都特意将他爱吃的菜摆到他面前。

小姑娘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荣习也有些意外,但只以为这是在谢他那晚的出手相助,也没怎么推辞,先前几日都欣然受了。只是想不到这姑娘不仅是在吃饭这一件事上折腾,还时常寻各种理由到他房里去,不是嘘寒问暖就是端茶倒水,总之是没话找话,没事找事,就爱腻着他。

渐渐地别说是荣习,就连赌坊里的其他人也瞧明白春花的心思了。□□习那时一心扑在赌坊上,只盼着多向卫渊学本事,半点顾念儿女私情的想法都没有。倒不是上一段感情带给他创伤太大,只是他家中生了变故,人也似长大了许多,懂得了担当,不再想做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因此,荣习对春花便不似从前热络了,他不想直接泼春花冷水,以为自己冷淡些,那姑娘知道了他的心意也就知难而退。但春花仿若丝毫察觉不到荣习对自己的冷漠,照样每日黏在荣习身边‘荣习哥哥’、‘荣习哥哥’的叫着。

这事也传到春山那去,他平日里忙,春花做事规矩又肯吃苦,不大让他费心,也就很少去管束她,哪知道他就一小段日子没看着,那风言风语都传遍赌坊了,常有人来同他说恭喜,恭喜他要给荣三爷做大舅哥了。

春山叫来妹妹,劈头就问:“你知道你成天黏着那人是个什么身份吗?”

春花没被哥哥有些骇人的语气唬住,脆快答道:“知道呀,这里的学徒嘛。或者……卫大哥的接班人?”

“胡闹。”春山心道真是个傻妹妹,来这赌坊也小一个半月了,就算平日里荣三爷不让被人喊他三爷,都是叫名字,那也不该对人家身份半点没察觉啊,“那是咱们岑老板的亲侄子,青州岑家的三爷,到这来学些东西而已。那是什么样的身份,你也敢往跟前凑?”

春花着实没想过荣习会有这般出身,大抵是她一个姑娘家,只在后院里忙活里,同前头的女荷官们说不上话,后院里一群爷们也不好多与她搭话,竟是谁也没同她说起话荣习的身份。

再者荣习在这里也没见有什么特权,与众人一样吃大锅饭,早上来晚上去,为人也没什么架子,光看表面任谁也想不到他竟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啊。

那他……难怪一直对自己爱搭不理,怕是瞧不上她这样的身份。春花似乎明白了哥哥的意图,头低下去,心情递到谷底。

不过,他出身这样好,却还能在赌坊里虚心学习,也不搞特殊化,想来确是个随和的人,春花从起先的惊讶和失落中抽身,却转而对荣习更添了几分好感。

春花也因春山这番话消沉过几日,知道自己出身太平凡,与荣习那样的人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心下觉得自己与他绝没可能,便不再爱缠着荣习,也盼着能将人赶紧忘了,甚至见了人草草打过招呼就赶快溜走。

但感情一事,说来玄妙得很,春花夜里偷偷抱着被子抹眼泪,哀悼过自己还未成行的少女心思好几次,却怎么也不能将人忘了,那份心动仿佛融入骨血一般。

春花几日来的疏离很明显,荣习不会感觉不到,原本还觉庆幸那姑娘总算想通了,知难而退,不再缠着自己,可现如今每个人围着自己身边转悠,又不大习惯了,觉得处处都冷清。

可也不过才郁闷了几日,春花便想明白了,既然自己忘也忘不掉,放也放不下,那就由着去吧,她喜欢她的,管荣习是个什么身份呢,她喜欢的本来就是荣习这个人罢了,那以后便又开始缠着荣习不放,甚至是青州岑家派人来接荣习回去时,她也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去青州。

荣习嘴上说着不许她跟着,但出发那日,在后院马车前瞧见抱着个小包袱大清早就在等着,又想到前一天六姐姐的话,到底也没真拦着,还是将人带上了。

虽说在赌坊时荣习也向如今在岑府时这般冷漠,但春花还是时常能摸着机会往他面前凑,不像现在,岑府里到处是下人,规矩又大,荣习说忙,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她就真的很少机会见到人了。春花叹口气,心里不免低落,她想她大抵是病入膏肓了,不然怎么会才几日的工夫,便这般怅然若失了。

不过很快春花又打足了精神,既然她都跟着来青州了,自然是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荣习忙得没空见她,那她就帮他找空子就是了!

算算日子,荣习也有四五日没见着春花了,他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那丫头话实在太多,又总是天南海北地说,他听了没觉头疼已是难得。但凭他对春花的了解,觉得这丫头不该如此消停,这么些日子没动静,当真乖乖听话老实待在她院子里不来烦他了?这可不像她。

“她怎么样,没折腾?”荣习账册看累了,从铃兰手里接过凉茶来喝,慢悠悠嘬着,状做不经意地问李明。

李明一听就知道是问的春花。

“没呢,不过前几天小的领着何姑娘认了晓风院两位洒扫嬷嬷,自那后也没怎么见着何姑娘了,只每日饭时能见上一面,不大清楚她每日做什么,但也没听说有什么不规矩的。”

荣习闻言,挑眉一笑,“那倒是难得。”

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过她乖些,他也能省些心,青州的赌坊才开起来不久,不似崇安城的根基深,许多事情都需要张罗安排,青州岑家原先做的都是些别的生意,管理赌坊荣习也是刚上手不久,还在摸索,那丫头少来添乱,不似在崇安时那样难缠,倒让荣习松了口气。

这么想着,荣习只觉通体舒畅,又有了干劲继续看账册,却不想——只半盏茶的工夫,外头就传来那丫头的敲门声了。

春花已经知道李明必定拦着她不让进,也没同他废话。竟是直接从他臂下钻了空子进去。

“三爷。”春花这一声‘三爷’唤地娇娇软软,笑得比外头艳阳还明媚几分。

荣习瞧见几日没仔细见着的小姑娘,被她的笑感染到,差点没忍住也要随着一起笑了,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为了不失气势,故作清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春花同荣习相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再加上她素日里本就对他特别上心,处处都仔细观察着,从方才荣习那一句的语气里就听得出他心情不差,也没有多恼她擅自过来。

“唔,我来给你送好吃的。”春花也没故作神秘,将身后拎着的食盒拿到身前,还举高了些,颇有些邀功的意味,“我刚跟你院子里的嬷嬷借了厨房,煮了桂圆莲子羹给你,还做了你爱吃的红豆酥。”

荣习挑眉,看着春花走到桌前将食盒放下来,揭开盖子从里面端出碗盅和一小碟红豆酥来。

“我说过爱吃红豆酥?”荣习有些好笑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忙活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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