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很是得意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将碗盅的盖子拿去,在里面放上勺子,又往他面前推近了些,“这哪里还用你说,是我自己观察来的。”
已经吃过午饭快两个时辰,荣习这会儿真觉得有些饿了,再者也有四五日没见小姑娘围着自己打转,乍一见觉得也没那么碍眼——他本也不是多讨厌她。放下手中的账册,荣习当真接过小姑娘推过来的那一碗莲子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进嘴里。
“怎么样怎么样?”春花眼见着荣习吃下去,也没露出厌恶神情,大抵是自己煮的还不错吧?因而很是迫不及待地开口,盼着能得一二句赞赏。
春花心思都集中在荣习身上,自然是注意不到一旁站在荣习身后的铃兰,脸上一脸的不屑。
荣习又尝过一口,面色如常,答道:“过于甜了些。”
虽说不是褒奖,但至少没说难吃啊!这便足够让春花开怀了,邀功似的赶紧又把那一碟红豆酥递到荣习面前去。
“我下次会记得少放些糖的,三爷再尝尝这个。”
“那个就算了。”荣习还在喝着莲子羹,抬眼瞄了下那碟红豆酥,“放着吧。”
春花自认这红豆酥她做得很是出色,哪肯轻易就放弃了,继续央求着荣习:“三爷就吃一块吧,尝尝味道。”
荣习笑,他今天大约是心情不错,见着春花也觉得顺眼许多,竟是没耐住春花的软磨,拿起块红豆酥咬了口:“还行,但也过于甜了。”
“那我以后少放糖,我会记得的。”
春花眉眼带笑,看着荣习将那块红豆酥吃完,又喝了些莲子羹,意识到自己也待了有些工夫了,荣习手边还有很厚一摞账册没看,她不想耽误他,便自觉地告退了。
“三爷忙,我就不打扰三爷了,只是三爷千万也要注意身体呀,别太劳累了才是。”春花边说着便想去将那食盒收拾了一并带走。
“放着吧,待会让铃兰收拾。”荣习这会吃完了东西,确实更有干劲了些,但看着小姑娘在他面前鼓捣那食盒,心里头不大得劲儿,都给他下厨了,就别再劳烦她收拾了,“我近来忙,你少来我这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这些吃食我若想吃,自会吩咐厨房准备,你不用费心,好生在院子里待着就是,若是无聊就让李明找人带你逛逛园子或是去街上瞧瞧。”
春花听得心花怒放的,难得荣习这般心平气和地同她讲话,而且今日这话里仿佛还带着几分对她的关心呢!可很快春花又想到他说忙,收起笑,连忙问道:“三爷很忙吗?有没有我能帮得上的。”
荣习嗤一声笑了,这丫头难缠归难缠,有时候还真是挺有趣的,若不是整日缠着他,偶尔这么见一见,听她说几句,还觉得心情舒畅呢。
“你不来闹腾就是帮我了。”
“我不会出去逛的,三爷都在忙着呢,我怎么能自己出去玩呢,等三爷闲下来,我跟三爷一起去。”
小姑娘很容易就心情愉快,这会儿就说着说着眼睛都快弯成月牙儿了。
荣习觉得果然不能对她太和煦,他不过今日没挖苦,就能这般给滴水就游起来了?那往后还不得得寸进尺。
“行了,回去吧。”可不知怎的,荣习此刻看着多日不见得小姑娘,愣是说不出半句难听话,索性直接撵人回去。
春花这才转身走了。一直站在书桌旁的铃兰也向荣习说,要将食盒和碗碟一并拿出去,顺便也能送送春花。
荣习听了,抬眼瞧着铃兰,似是怨怪地问:“她还需要送?”
只是这话里的怨怪,怪的究竟是铃兰还是春花,便只有荣习一个人知道了。
铃兰闻言显然一愣,勉强从嘴角扯起个笑,“何姑娘这不是三爷的客人嘛,我理应替三爷好生照看的。”
这话说的却有意思了,春花是客人不假,但客人也分很多种,荣习半句都没对下人说起过他打算给春花个什么由头留在岑府,铃兰是哪里来的依凭就将人定为需要照看的客人了。更不用说,即便是荣习的客人,她一介丫鬟是凭什么身份‘理应’替荣习照顾的呢?
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荣习心里有些不满,但终究没说什么,只道:“你倒是有心,又这么懂礼数,我仁禄堂也算没白培养你一回。”
铃兰方才在荣习这受了些委屈,出了门便要拿春花撒气,可又碍于还在院子里,怕被里头三爷听到,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春花根本不当回事,今日荣习待她态度这样好,还吃了她亲手做的东西,旁的事她何必在乎呢?
春花回了房,觉得心情大好,早知道一碗莲子羹就能笼络荣习,那她早就每天煮给他喝了。她闲着无事做,索性让外头嬷嬷打了水放在院子里,自己洗起衣服来。
春花倒是心满意足,铃兰那里却很是不甘心,今日荣习对春花态度明显和缓了不少,那丫头也是个擅耍心机的,竟然还做了吃食去三爷面前献殷勤。
今日送些吃的,明儿送些喝的玩的,后天再送些穿的,再然后怕不是要直接将自己送进三爷房里了吧?
铃兰越想越气,她不敢明着去欺辱春花,又咽不下这气,便将火气都撒到管厨房的嬷嬷身上去。她再怎么样也是这仁禄堂的大丫鬟,手底下的人将厨房擅自借出去,都未知会一声,若是没有他们将厨房借给春花,那乡下丫头哪来的机会到三爷面前献殷勤?
趁着吃过晚饭,要去厨下问问明天菜色的机会,铃兰风风火火地赶去了厨房,到了那劈头盖脸就将嬷嬷好一顿骂,言语中尽是些不堪的。
“吃里扒外的东西,都是三爷院子里的人,却不替三爷想,放个乡野丫头进厨房来,也不怕她身上不干净做的东西吃坏了三爷,放人进来就算,三爷素来不喜吃甜,你们还纵着她给三爷做什么红豆酥?我今儿把话撂在这,你们愿意自个作践自己我倒是不拦着,只别坏了这仁禄堂的规矩,眼睛长在人脸上,别被野狗吃了去,下回再乱放人进来通通撵出仁禄堂去,到时可别说我不讲情面。”
铃兰素日里就在仁禄堂耀武扬威,那时荣习白日里都在学堂,不大回来,她又得器重,很是风光蛮横,也确有将犯了错处的下人撵出院子之权,但从前也还是有分寸,对下人虽是严厉不大给好脸色,但也不曾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人难堪。
临了,铃兰还不忘嘱咐一句,这事不好看,不让往三爷面前吐露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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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不是放的糖多才甜,是下厨的人太甜啦!
荣习:?????还能这么夸自己吗?
春花:能呀。
荣习:好,你说什么都对。